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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容性格虽然冷清，但剥去那层看似清冷的外壳，内里暴露出来的，却是那颗十分赤忱的赤子之心。
司马衷素有识人的本事，早在第一次见到献容时，在最初调查到她背后的那些事时，他便已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否则，大晋女儿那么多，比她出身高贵的，容貌秀美的，行事稳妥大方的大有人在，他又何必立这个明显心中装了旁人的小姑子为后呢？
便是司马伦定的皇后又如何，他堂堂一朝皇帝，难道还干不过一个区区赵王吗？
一夜无话。
***
翌日一早，献容便接到了一张入宫的帖子，上面绘了暗纹，入手隐约有香，一望便知是妇人常用的笺。
那是孙氏入宫求见的帖子。
献容颇有些意外。
孙氏如今月份大了，便是日常出行都是十分不便的，如今究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值得她捧着大肚子入宫？
但转念一想，献容又觉得自己有几分理解。
孙氏一族一夕覆灭，自己这位母亲也正是出自江东孙氏，如今族人全都伏诛，只剩她一人存活于世，她若一直都没有动静，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献容便微笑着放了帖子。
“宣。”
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脚步虚浮地有人搀扶着朝着弘训宫而来。
彼时献容正在殿中安坐着，一见到孙氏的模样，便被她吓了一大跳。
她皱着眉站起身来快步行到孙氏身边，从宫人的手中将孙氏的胳膊移过来搀住了，一双眼不住地朝着尴尬立在一旁的宫人望着：“本宫与母亲安排了软轿，母亲怎的没坐？”
但还不待那宫人答话，孙氏已率先开口了：“阿容……不，皇后殿下，”她唤献容“皇后”，又像是生怕献容会怪罪宫人，从而让自己也惹了献容厌弃似的：“是我不坐软轿的，殿下别怪她们。”
她似觉得自己这样的理由有些牵强，忙又不住地解释：“殿下，臣妾如今快至产期，大夫说要多走一走，日后才好顺利生产……”
但她的声音里，却始终透露着掩饰不去的疲惫和惊惶。
合着她浮肿的手，惨白的面，这时的孙氏正如一只丧家之犬一般，只要一点点的风吹草都都足够叫她整个人都完全地崩溃。
献容看在眼中，也知晓她究竟在担忧些什么，却并不打算出声安慰——毕竟，在献容的心中，也是想要小小地给孙氏一个教训的。
教训她在羊氏与孙氏之间摇摆不定，也教训她带了孙窈娘入宫之后给自己带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的郁闷和困境……
但当献容的目光落在孙氏高高隆起的腹部时，不知怎的，原本想要给孙窈娘好好涨涨记性的想法却忽然消失无踪了。
她所搀扶着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嫡母，无论她曾经做过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终归是没有闹出什么大问题来，更何况，父亲是自己此生难得的温暖——在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里，在自己闯了大祸的时候，总是父亲第一个站出来，牢牢地挡在自己身前，将自己所惹下的祸事一桩桩地抹平了。
即便那个人迂腐得有些可笑，但他的一片护女之心，却是从来没有变过的——甚至，就在所有人都误会司马衷已转了念，想要去宠爱孙窈娘时，那么多人都离自己而去，甚至是打算看自己的笑话时，唯有父亲不同。
他总是站在自己身边，甚至偷偷地问自己：要不要回家去？
家。
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词啊。
只要一想到那个字，她的眼前便忍不住地浮现出父亲的容貌啦：他的头发里微微地搀了银丝，但并不显得老态，反而多生一种少年郎没有的沧桑和阅历，叫人一望，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尊敬来。
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他那么全心全意地护着自己，如今孙氏腹中育有他的骨肉，甚至可能是父亲今生的最后一滴骨血，她又怎么能狠得下心再去对孙氏做些什么呢？
献容在心中暗暗地想着：自己这一生，似乎一直都是幸运的。
幼年时虽走失了，但却很快地被阿兄所救，脱离了火坑，后来归入羊氏府中，又有祖父不动声色地护着自己，再后来，南下洛阳，也有羊五郎那么坚定地一路信任与陪伴，入了洛阳之后，见了父亲，他的那片慈父之心，也是从未有过哪怕一丝半点的隐藏的。
比之旁人，自己这一生实在是足够幸运，便是偶有波折，每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也是能够险险地避过……
更何况，如今还有另一个人那么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维护着自己，待自己如珠如宝一般……
曾经冰冷的心早已重新被一点点地捂热。
她一直坚定地以为，自己或许会因孙窈娘的事对孙氏产生某种疏离，甚至，鞥就连在见到孙氏的时候，也是在十分隐晦地讽刺着她的，但到了现在，当献容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时，当她想到那里面会是羊玄之唯一的骨血时，所有的坚定都忽地悄然动摇了。
这里面，是父亲最后的一点血脉，若是因自己的原因导致孙氏出了什么事，影响了她腹中的骨肉时，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父亲呢？
献容的态度便有些软化下来：“母亲，你在担忧些什么，不如说与我听，看看我能不能为你想一想办法才是。”
献容以为自己解释得足够明显。
却不想孙窈娘听了这话，原本朝前走着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她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满面激动地将献容定定望着，一双因惊惶而盛满了泪水的眼一动不动地将献容望着，直将献容看得头皮发麻时，她才有些慌乱地将眼中的泪拭去了。
献容便松了一口气。她刚要说些什么，可却见眼前的孙氏身子忽地一矮，竟然对着她直直地跪了下来。
献容不由大惊，她忙将孙氏的双手扶住了，试图将她搀起来：“母亲这是做什么？您向女儿下跪，莫非是要折煞我吗？”
但她捧着的那双手力道却极大，任献容怎么动作，也将孙氏扶不起来，她忙将左右看了一眼，众人会意，忙纷纷地涌了上来将孙氏团团围住，就要去搀扶她。
但孙氏却将众人都挥开了。
献容性格虽然冷清，但剥去那层看似清冷的外壳，内里暴露出来的，却是那颗十分赤忱的赤子之心。
司马衷素有识人的本事，早在第一次见到献容时，在最初调查到她背后的那些事时，他便已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否则，大晋女儿那么多，比她出身高贵的，容貌秀美的，行事稳妥大方的大有人在，他又何必立这个明显心中装了旁人的小姑子为后呢？
便是司马伦定的皇后又如何，他堂堂一朝皇帝，难道还干不过一个区区赵王吗？
一夜无话。
***
翌日一早，献容便接到了一张入宫的帖子，上面绘了暗纹，入手隐约有香，一望便知是妇人常用的笺。
那是孙氏入宫求见的帖子。
献容颇有些意外。
孙氏如今月份大了，便是日常出行都是十分不便的，如今究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值得她捧着大肚子入宫？
但转念一想，献容又觉得自己有几分理解。
孙氏一族一夕覆灭，自己这位母亲也正是出自江东孙氏，如今族人全都伏诛，只剩她一人存活于世，她若一直都没有动静，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献容便微笑着放了帖子。
“宣。”
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脚步虚浮地有人搀扶着朝着弘训宫而来。
彼时献容正在殿中安坐着，一见到孙氏的模样，便被她吓了一大跳。
她皱着眉站起身来快步行到孙氏身边，从宫人的手中将孙氏的胳膊移过来搀住了，一双眼不住地朝着尴尬立在一旁的宫人望着：“本宫与母亲安排了软轿，母亲怎的没坐？”
但还不待那宫人答话，孙氏已率先开口了：“阿容……不，皇后殿下，”她唤献容“皇后”，又像是生怕献容会怪罪宫人，从而让自己也惹了献容厌弃似的：“是我不坐软轿的，殿下别怪她们。”
她似觉得自己这样的理由有些牵强，忙又不住地解释：“殿下，臣妾如今快至产期，大夫说要多走一走，日后才好顺利生产……”
但她的声音里，却始终透露着掩饰不去的疲惫和惊惶。
合着她浮肿的手，惨白的面，这时的孙氏正如一只丧家之犬一般，只要一点点的风吹草都都足够叫她整个人都完全地崩溃。
献容看在眼中，也知晓她究竟在担忧些什么，却并不打算出声安慰——毕竟，在献容的心中，也是想要小小地给孙氏一个教训的。
教训她在羊氏与孙氏之间摇摆不定，也教训她带了孙窈娘入宫之后给自己带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的郁闷和困境……
但当献容的目光落在孙氏高高隆起的腹部时，不知怎的，原本想要给孙窈娘好好涨涨记性的想法却忽然消失无踪了。
她所搀扶着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嫡母，无论她曾经做过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终归是没有闹出什么大问题来，更何况，父亲是自己此生难得的温暖——在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里，在自己闯了大祸的时候，总是父亲第一个站出来，牢牢地挡在自己身前，将自己所惹下的祸事一桩桩地抹平了。
即便那个人迂腐得有些可笑，但他的一片护女之心，却是从来没有变过的——甚至，就在所有人都误会司马衷已转了念，想要去宠爱孙窈娘时，那么多人都离自己而去，甚至是打算看自己的笑话时，唯有父亲不同。
他总是站在自己身边，甚至偷偷地问自己：要不要回家去？
家。
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词啊。
只要一想到那个字，她的眼前便忍不住地浮现出父亲的容貌啦：他的头发里微微地搀了银丝，但并不显得老态，反而多生一种少年郎没有的沧桑和阅历，叫人一望，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尊敬来。
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他那么全心全意地护着自己，如今孙氏腹中育有他的骨肉，甚至可能是父亲今生的最后一滴骨血，她又怎么能狠得下心再去对孙氏做些什么呢？
献容在心中暗暗地想着：自己这一生，似乎一直都是幸运的。
幼年时虽走失了，但却很快地被阿兄所救，脱离了火坑，后来归入羊氏府中，又有祖父不动声色地护着自己，再后来，南下洛阳，也有羊五郎那么坚定地一路信任与陪伴，入了洛阳之后，见了父亲，他的那片慈父之心，也是从未有过哪怕一丝半点的隐藏的。
比之旁人，自己这一生实在是足够幸运，便是偶有波折，每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也是能够险险地避过……
更何况，如今还有另一个人那么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维护着自己，待自己如珠如宝一般……
曾经冰冷的心早已重新被一点点地捂热。
她一直坚定地以为，自己或许会因孙窈娘的事对孙氏产生某种疏离，甚至，鞥就连在见到孙氏的时候，也是在十分隐晦地讽刺着她的，但到了现在，当献容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时，当她想到那里面会是羊玄之唯一的骨血时，所有的坚定都忽地悄然动摇了。
这里面，是父亲最后的一点血脉，若是因自己的原因导致孙氏出了什么事，影响了她腹中的骨肉时，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父亲呢？
献容的态度便有些软化下来：“母亲，你在担忧些什么，不如说与我听，看看我能不能为你想一想办法才是。”
献容以为自己解释得足够明显。
却不想孙窈娘听了这话，原本朝前走着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她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满面激动地将献容定定望着，一双因惊惶而盛满了泪水的眼一动不动地将献容望着，直将献容看得头皮发麻时，她才有些慌乱地将眼中的泪拭去了。
献容便松了一口气。她刚要说些什么，可却见眼前的孙氏身子忽地一矮，竟然对着她直直地跪了下来。
献容不由大惊，她忙将孙氏的双手扶住了，试图将她搀起来：“母亲这是做什么？您向女儿下跪，莫非是要折煞我吗？”
但她捧着的那双手力道却极大，任献容怎么动作，也将孙氏扶不起来，她忙将左右看了一眼，众人会意，忙纷纷地涌了上来将孙氏团团围住，就要去搀扶她。
但孙氏却将众人都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