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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急切,像是生怕陈三郎将金锭收回一般,拍着胸口不住保证:“每日餐饭前,小二定会将女郎的药送到房里,定不叫女郎出门见风……郎君若还有事,只管吩咐。”

    他喜笑颜开的,分明一副美滋滋的模样。

    陈三郎见多了这样的表情,自然不觉得奇怪,只又拉了献容的手回楼上去,一边交代她:“七娘,这些日子,你就好生待在房里,莫出来了。”

    上楼梯时,他替她提着裙子,渐变冰绿裙摆摇曳,裙边一枚小小玉令像含着霜,随她动作摇曳生姿,甚为曼妙。

    掌柜见得那玉令,容色顿时一整。

    待献容上了楼,他抬手招来小二:“去抓几服药来。”又从怀里给小二几枚铜板,“记得让大夫好好看看这方子,若有什么不妥当的,便来与我说。”

    小二领命去了,掌柜这才自去吩咐后厨做饭。

    陈三郎领了献容回房,便松了手,也不与她多话,顺手关了门,献容这才松一口气,忙将帷帽摘了,又将玉令从身上拆下来。

    自今日起,她便要过上藏头露尾的日子了。

    陈三郎那些话,她并非不懂得是什么意思,甚至,她想了一下,若她处在陈三郎那个位置上,如今最好的处理方式,也不过如此了。

    由她来冒充陈念,而他们便偷偷地着人去寻,若寻到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寻不到……

    寻不到,也还有她来撑着。

    正如陈三郎所言,她如今也只有这样,方可保得自己平安,也保陈念名声不损。

    献容就此安心在客栈住下,陈三郎有心,早早与众人吩咐过,陈念与惠娘相见恨晚,如今惠娘随她家男人一道走了,陈念舍不得,便搬到惠娘住过的房间去。

    陈三郎说话向来掷地有声,自然无人不信。

    不过每日喝药倒是个大问题。

    也不知陈三郎是故意治她,还是什么,每每端来的药俱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酸,叫她单只是闻着便觉得人生难熬,更别提喝下去。

    倒是,倒是辛苦了角落的那盆花,被他的药日日浇灌着,倒是开得愈发娇艳了。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献容的肚子也随着时间流逝一日比一日大,这段时日来,司马衷总是没有信来,献容虽然理解他如今辛苦,但每每夜深人静时,却还是忍不住失落。

    又无人可以说话。

    她冒充陈念,连容貌也不敢轻易露出来,自然也不敢多说话,唯独陈三郎偶尔来看她,她方可伺松一口气。

    说起来,陈三郎似乎很闲,从最开始的偶然一次,随着日子一日日地过,来陪伴她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但之前那种唐突却像是突然没有了似的,他每每来时,无一不是克制守礼,与她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仿佛之前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亲近,不过是彼此的错觉罢了。

    只是,他的态度越来越温和,从前那种动不动的恶语相向不知何时起却悄然变成了某种温情,他看她时的目光,也不再冰冷,反而透着某种亲近。

    献容不肯多想,只当他将她当成妹妹一般看——就像她只将他当成兄长一般。

    虽无血缘,二人却像是亲兄妹。

    陈三郎考虑到她身子日益笨重,只好将帷帽越做越大,她的活动范围也越缩越小,从最开始的在后院散步,逐渐发展到只能在万籁俱寂时偷偷地开窗透气。

    她这般深入简出,旁人只当是陈念面上有瑕,心情郁郁,至于其他,倒是不敢多想。

    更何况还有陈三郎在。纵有人胆敢议论,话不过刚刚开一个头,便会感受到脖颈处传来一阵阴冷的风,甚至不必回头,便可知晓那是陈三郎在瞪着他们。

    某些时候,献容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

    不会再有人拿任何事情来烦她,不必颠沛流离,不会有人来算计她,她只管缩在这方寸之地,只安静地等待有一日她的夫君来接她回洛阳城最大的那座房子里去。

    从此后,二人必不会再分离。

    她每日安安稳稳地,吃了睡睡了吃,如此这般下来,整个人都丰腴了一圈,加之渐渐显怀,心中安定,面上也比寻常少了凄惶,反而多了难得的平和。

    然而,这世上自是不会有所谓岁月静好这种事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陈三郎见献容一日比一日容光更甚,心中得意自己医技精进之余,又有些淡淡的遗憾。 FEΙSǖzw.Coм

    若是,若是……

    他清醒地知晓自己某些想法十分不该,短暂的痛苦之后,便索性不再去想,只将献容圈在他的羽翼之下,外头发生的事也一概挡了不叫她知晓。

    但,有些事,并非单靠他一己之力便可挡住。

    事情是在献容假扮陈念的第二个月之后发生的。

    那天夜里,献容如往常般早早地用了饭便歇下。

    近来因她出不得门,又整日嗜睡,昼夜便有些颠倒,白日里睡不醒,到了夜里却总是半梦半醒,或是睁着眼到天明。

    灵台只余半分清明时,她听得隔壁突然传来小小的争吵声。

    隔壁是陈三郎的屋子。

    有两个人的声音,一个压抑怒气的是陈三郎的声音,还有一个低低饮泣的少女,却不知是谁……

    声音有些哑,仿佛伤心到了极点:“三兄,三兄,他果真不爱我……”

    三兄?!

    献容顿时清醒过来。

    莫非,是陈念归来了?

    她急急地坐起来,连鞋子也顾不得去穿,便趴到了墙壁上——非是她刻意要去听陈三郎的壁角,而是那声音实在陌生,低沉又沙哑,还带了十二万分的伤心,与献容记忆中那个天真活泼的陈念有着天壤之别。

    那边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与我说,他从来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过……他对我好,也只是将我当成他那个没有见过几面的皇后妹妹罢了。阿兄,”陈念的声音难过到了极点,“阿兄,我将真心双手奉到他手上,可他为什么要如此践踏我?!”

    献容几乎不敢说话。

    她紧紧地,靠在墙壁上,因害怕被陈三郎发现,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咬着牙站在那处,心里却不住叹息。

    她不知陈念与五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逼得五兄竟对陈念这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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