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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林直生个儿,一直是帖嫂的最大心愿。

    林直是下河湾小学的校长。那次和帖嫂在刀把地边的憨大杨树下,他从背后搂着帖嫂的小腹,在耳边深情地说,孩是人类生命的延续。帖嫂没看,但从他的语气,知道他无限向往。于是,帖嫂就安慰他,放心,这把肯定能行。一定是个儿!我要给你生个儿!

    几只蜻蜓盲目地飞来飞去,躲在柳间的知了,叫声有气无力。

    林直什么也没说,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脚下的草地上,青草野花被压倒一片,松软的枯树朽,留下了浑圆的印痕。

    林校长的妻已经过世三年了,只身一人带着三个丫头度日。

    到了月头儿例假没来,帖嫂就盼望着分娩这一天。

    这天清早,帖嫂感觉要生,连忙让帖凤去喊帖英。帖英是帖嫂的大女儿,前年出嫁,已是一个孩的母亲。

    帖嫂已经有七个孩,却和帖英最亲,有事也愿意和她商量。帖英不久就跟在帖凤后面来了,进门后和妈妈低声说了几句话,出门不久,就去请队里的接生婆马婶。

    孩很顺利地出生了。那一声很啼哭宏亮。这一声宏亮的啼哭让帖嫂心里一颤!

    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顾不了阵痛的余威,帖嫂忙喊着要看孩!

    大失所望!刀脸小眼睛。一看就不是小学校长的!

    小学校长的脸很周正。一团正气。眉是眉眼是眼。哪地方看着都顺眼!而且有化,人也善良。

    这样的男人,他的生命应该得以延续。可他不能延续了。没了女人怎么能延续呢?

    于是,帖嫂就想让他的生命在她这儿得到延续。可是生下来的孩却偏偏是生产队长生命的延续!队长已经有了儿,生命已经得到延续,可今天又他妈的延续了一把!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不该延续的偏偏延续!当然不是说队长的生命不该得到延续。帖嫂觉得,倒是自己的丈夫帖强的生命不应该老是得到延续!

    一想到帖强,帖嫂心里就闹心!自从60年200斤苞米换到帖家,帖嫂就一直充当着被的角色!那时候,她刚满16岁。每次做那事,没有一次是自己真正愿意的!但是,帖强的生命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延续。4个丫头不算,光小就生了仨!

    看着小刀脸儿,帖嫂很愧疚,名也给他懒得起,于是,队长生命的延续便叫做小八儿了。

    尽管有了三个儿,听说老婆又生了个小,帖强还是很高兴,午收工回来,把锄头往墙根儿一戳,撩起青布衣襟儿抹了把秃头上的汗,笑的进了屋,一双牛眼迷得又细又长。

    小刀脸儿正在酣睡,满脑袋的头发又黑又长。

    帖强心里忽一下。

    他怎么看怎么也不像自己。他虽然不怎么照镜镜,却也知道自己的长相,不可能是刀脸还有满头浓密的头发!

    于是皱紧了眉头,太阳穴上迸出了几条蚯蚓。

    “花儿,这孩不像我……”

    “像我不行啊!就兴像你吗?”

    “也不像你。你是瓜籽脸儿,大眼睛双眼皮儿。”

    “你知道个屁!我小时候就这样儿,大了就成了瓜籽脸儿了!还非得像你大眼珠窝瓜脸吗?”

    “……”帖强黑洞洞的鼻翼动了动,支唔不出话来,脸色却依然不好看。

    帖嫂失血的脸庞腾起了红云,食指点着帖强的脑门儿骂,帖强!有能耐你把他摔死!就是野种!就是野种!怎么啦!身是我的,我愿意给谁生就给谁生!管得着吗你!给你生了好几个,够意思啦!

    嘿嘿!嘿嘿!帖强抚着光亮的脑门儿咧着嘴笑了。他说,花儿,我和你说着玩的!凤儿!晚上做饭多给煮几个鸡蛋!

    这一声,把熟睡的小八吵醒了,他瞪大眼睛看了看,哇地一声哭了。

    帖嫂不理帖强,扯过小八儿的枕头晃了晃,他才不哭了。这时候,帖凤进屋放桌吃饭,小八儿又哇地一声哭了。

    吃过饭,帖凤想好好看看小八儿,是不是像爸说的那样不像他,刚走到近前,他又哇地大声哭了!

    帖凤赶紧站直身,看着妈的脸说,妈,小八儿有点怪!

    没等帖嫂接茬儿,帖强说话了。他说,凤儿,下午别去了,伺候几天。

    帖凤摇头不愿意,嘟着嘴说,不行,下午歇气儿还要开团支部会呢!

    这孩,让你在家你就在家!帖嫂瞪大眼睛说。她看见帖强扛起锄头走了,这才眯着眼睛柔声说,我还不知道,凤儿,啥开团支部会呀,还不是恋着老花家小生!凤儿啊,对待男人啊,你得像抻猴皮筋儿似的,得拿捏着点儿。

    妈!你就是精!啥事儿也瞒不了你!怪不得大伙儿都说你横草儿不过!帖凤一边跪在炕上抹炕席,一边扭脸儿说。

    死丫头,瞎沁啥?这是好话吗!

    帖凤抿嘴儿笑了,妈说得对,她心里是装着老花家小生。

    人家有化,念报纸和广播员儿差不多。而且还干净,一套蓝学生装总是散发着淡淡的肥皂味!人也长得俏,小杨树儿似的!

    老花家小生大名叫花春生。从镇上学回来不久,公社管他叫回乡青年。

    帖凤知道,她一点也不能大意,他们生产队,盯着花春生的姑娘,可不仅仅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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