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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性科学,切勿迷信带入现实。

    1.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1)

    这事呢,是我爷爷给我讲过的。他老人家早年当过国军汽车兵,阅历无数稀奇古怪,相较而言,此事最为离奇。

    那是抗战后期,国军某部奉调驻勤云南昆明。虽说驻地是大城市,可当时国难当头、民生凋敝,部队营房周遭民户寥寥,显得很荒凉,蔓草丛生,甚至还有野物出没。

    由于兵营存放大批辎重,所以上峰严令注意警戒,夜岗加哨。这样,加上两个游动哨,晚上一共有四个士兵执岗。督勤军官也不敢懈怠,时不时突击查哨。大家神经绷得很紧。

    某天夜里,两对哨兵换岗,下岗兵中的一位对接岗兵说:“他妈老子纳闷儿是不是欺负俺困迷糊了?——刚才去草窠拉泡屎,有个小子捉弄俺!”接岗兵揶揄他晚饭吃太多,说别是拉屎拽线工夫太长,土地神闻不了那味儿,出来薅挠你裆蛋了。“不是、不是。”下岗兵却没有反讥,一脸困扰,走了。

    又过了几天,还是夜里交接岗时。又有前班岗兵向后班岗兵说起自己腹痛大便有人和他开玩笑。后班兵好奇起来,说不会是查岗长官干的吧。“不会!”那兵说。“我当时忘带手纸,旁边就有人递来一卷。等我擦完,那家伙拾起脏纸抹我一脸。我一怒,回头找嫌,他早没影儿了。”嘻嘻嘻嘻。听众一阵乱笑。

    渐渐的,类似的事件发生多了。上边开始重视,决定揪出这个捣蛋的家伙。先是暗中在那个时间段清点人数,后是专门派人在事发地周围蹲坑。可查了不少日子,啥都没有发现。然而事情还时不时发生。大家慢慢由当初的厌烦转生迷惑进而恐惧起来。

    这还了得!稳定军心计,也要把这事彻查清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上边决定演一出诱捕大戏。

    戏份重头,要找个胆大、孔武的兵。于是,爷爷他们的班长,一位山东人,上过战场的老兵油子,登场了。

    那天夜里约莫时候差不多了,老兵假意肚胀,边往草丛里走边嘟哝,说娘的,憋死了,咋样咋样。一群执捕队员暗暗埋伏在就近,手电筒,棍棒、绳索预备齐整,单等号令。

    老兵蹲到草丛边,摸出支烟点了,一为指明方位、二为壮胆——谁知道那家伙是刁民还是流匪呢,难免稍稍紧张,像极了战场双方第一声枪响前的心情。

    老兵其实手指间扣绕了细铁链的,把人一把抓住,凭他天大气力一时也不容易挣脱。为了防备不测,老兵绑腿里还插了把匕首。想到这,他定了定神,假作惊叫:“娘的!忘带擦屁股纸啦。”

    ——“给你!”借着烟头嘬出的微微火亮儿,老兵瞧见有一只手迅速从身旁浓酽的黑暗里伸过来,捏着一撮草纸。老兵紧张的一下子炸出汗来。却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叼攥住对方手腕,斜步拧身扯住不放。动作同时,扯开喉咙大喊:“逮住了!快来人!”

    人们飞扑过来,雪亮手电筒光下,见老兵斜躺在了地上,嘴了不住叫喊,手里死死捏了什么东西。——可除了老兵,周围哪有半根人毛!

    奇怪!!!

    .......

    人们扶起老兵,他俩眼直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明明死死捉住他了......”——抓住啥了?看看!吓——这味儿呵——满把的屎!!

    #2.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2)

    军人,尤其在战时,枕戈达旦是份内的事。遇到个紧急情况,即使深夜,一声口哨 也要急急起身整装集合待命。可就这紧急集合也曾经出过蹊跷事。

    爷爷曾听左近兄弟部队一名军官讲起过一件事情,他的部队曾经遇到过“诈营”,而且不止一次。什么叫“诈营”呢?原来,早年军人把部队摸不清来由的、骤起的骚动甚至骚乱叫做“诈营”。一支部队碰到“诈营”往往是凶兆,预示着部队轻则将被上峰取消番号,重则作战时将受重创甚至全员覆没。所以,兵们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往往忌惮“诈营”二字。

    这位军官讲的事情发生在湖南。长沙战役前,战云压城。某支部队奉调驻防长沙外围。战时兵营里施行严格灯火管制,并且严格限制人员出入,严执哨位口令制度。警卫连的三个排三班值岗,全副武装。大家神经绷得紧紧。

    有那么一天深夜,紧急集合哨子突然吹响。兵们从梦里惊醒,急忙跃起,穿衣打包,整理好武器,到院里列队。可是队伍整齐排列好大白天也不见主官出现。值班军官纳闷,刚要去打问,就见主官一脸怒容走来,喝骂:“那龟儿子值勤的,谁叫你吹哨集合的!?”......

    事情很快问明白了。原来那天夜里,执勤的军官困意涌动,正迷迷怔怔,突然窗外传来主官的声音,让马上吹哨子集合,值勤官不敢怠慢,于是就发生了前文那一幕。

    这还了得!一定是兵营混进了奸细。查!查那天夜里谁出来走动过;谁请假未归;谁出过营门;谁在本地有亲戚朋友;兵营外有没有可疑人物出现过。总之,一切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可一连多日,半点线索都没有查到。日子一久调查也渐渐松懈下来了。

    正当大家渐渐淡忘了那事的时候,突然“诈营”又出现了。这次是先听到有人大喊有情况,继而听到枪响。兵们一时各抄家伙乱作一团......等到警卫营好不容易弹压下去时,已有人员伤亡。

    这回的调查非同小可,甚至连当兵的吃过什么药都要一一细举。可结果还是一样,什么也没查出来。

    爷爷当时还问那位军官,是不是有兵神经绷得过紧,出现幻觉啥的?军官说要真是这样早查出来了。更不可能是恶作剧。谁敢“烽火戏诸侯”呢,战时自扰通同投敌,揪出来是要挨枪子儿的,活腻歪啦!至于土匪、日谍更没可能,我们对付的手段你懂的。

    类似事件后来又发生过几次。可这支部队没等到调查水落石出那一天。后来长沙会战展开,部队伤亡惨重,番号终至取消,余下人员也疏编入了其他建制。

    #3.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3)

    大约抗战中期,爷爷所属部队运动到江西附近,在座不知名的大镇店暂时驻扎。所驻地方有一座三进院子的大庙。一连官兵,包括爷爷在内先行住了进去。

    爷爷说当时刚刚进入那庙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庙里庙外虽然一样气温,但明显在庙里觉得有股寒意,让人有想打哆嗦的感觉。不唯爷爷,其他兵也说。另外有人说得还邪乎,觉得仿佛某个角落似乎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大家打问乡老,人家说那庙里早年住了几个和尚,后来不知啥时不见了踪影。近年有个老道在里面骗吃喝,有一天突然暴死。乡老警告兵们,这庙里邪乎,当地人白天一般没事都不敢走进第一重院子的,大家一定当心,尤其晚间。

    哈哈。有的兵不太以为然。觉得咱们血水里都爬滚过,还能怕有啥?纵然真的有啥,也该它怕我们才对!

    可马上发生的事,让说这番话的几个兵都吓稀屁了。

    ——

    当天晚上,夜黑如墨,连一丝星火儿月痕都没有。大家在殿外燃起几注松明。每间殿内则撂地放一大海碗,装了豆油,再捻团棉絮做芯子置入点着充作油灯。前半夜赌钱斗嘴,后半夜多数人熬不住困睡了。只有几个人还围在一起低低声音在闲磕牙。殿外火把子无人照管快灭了。这时,突然从庙门处卷来阵冷风,吹得窗棂子嘎嘎直响,殿外火把骤然灭掉了。室内的油灯也被吹得直呼扇。一时间几间大殿光亮忽明忽暗。

    几个没睡的兵不约而同打一哆嗦,商量要不要去把外面的火把重新点着,省的待会儿有起夜的被门槛绊着......就在这档口,殿外火把又猛然着了。兵们嘻嘻一笑,好阵风!差点劳碌老子们一番。

    话音未落,只见火把和殿内灯盏光亮慢慢竟开始变绿,越来越绿,直至变成幽幽一团惨绿颜色。兵们惊愕的嘴巴还未合上,突然一声响亮,就如同豆子被炒爆,所有光亮猛然熄灭了。庙里庙外一时好像进入了混沌世界,黑暗裹得人们发出阵阵惊叫。

    惊醒的人们开始七揣八摸找寻掌火的家当,黑暗中人物跌碰。大家摸索着、咒骂着。正这档口,火把、油灯竟又徐徐着起来了,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曾捂住了光芒,现在正在慢慢把它放开——伴着犹如鬼火颜色的绿芒,殿内外墙壁上映照出的人影就像鬼影幢幢,说不出的诡异、道不明的恐怖。

    兵们全都毛了,血性大的抓起二十响冲着油灯、火把就搂开了火。大伙各抄刀枪,不管庙里庙外见碍眼的东西无论树影、墙影一通招呼......

    枪声响了有个把钟头,直到大部队以为出了啥情况,紧急增援赶来才慢慢停下来。后来一番调查,也摸不清有个啥蹊跷,只好叫这队兵撤出大庙了事。

    可这件事终究还是找出了个执照——有人在庙外石溪下发现只死狐狸,头被枪弹洞穿了。浑身都是白色,尾巴重重分层,当地老人看了说是只经年老狐,拆不多七尾了。并且肯定这狐是大庙里跑出来的,因为它身上粘有只有大庙里窗档、门柱上才有的积年松油。

    #4.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5)

    上个故事讲的是毒贩子残害儿童,手段歹毒。这次的故事也是一个伤害孩子的活例。较比上一个,这个故事里的凶手的心性更加残忍,手段更加阴毒,目的更加卑鄙。善良大众听来往往毛发直竖,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倒不是我本人喜欢猎奇血腥,确是朗朗乾坤之下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往往鬼蜮就潜伏在其阴影里,含沙以待。

    故事的时间在卢沟桥事变前,地点为国党首都南京郊区的一个镇店。当时我爷爷正在国都某警备师师部开车,师部就驻在那镇里。当时,除了偶尔开着美式吉普接送一下长官,他的任务就是每天驾驶“杰米西”(十轮军用卡车)载几个后勤兵上街采买粮食蔬菜啥的。

    每天上街,都能见到主街十字路口有个三十来岁女子来回串游,一身旗袍脏兮兮的,披头散发,眼神僵直,嘴里语无伦次嘟哝着啥听不分明,显然是疯了。大家起先不在意,日久偶发闲心向人打问,知情人说那妇女孩子死了,受刺激疯的。又说,要是伤病死也就罢了,可那孩子是教人弄死的,那叫一个惨!谁家亲娘老子能忍捱!?

    大家悻悻然。往回走。走着走着,一个兵喉头发痒,扭脸吐了口痰。不料当时风大,那痰被风卷了一程,正落到街边摆卦的一个道士脚面上。道士满脸不悦,瞪了那兵一眼。正巧兵的视线也往这边瞅,俩人对上了眼——国军士兵那素质,哈哈!——上去俩大耳刮子,扇得道士一张黑脸泛起了青紫。道士吐出一口血唾沫,没敢言语。本来就狞眉凶眼的面目,因为愤恨,扭曲得不类人形。兵几个骂骂咧咧走远。道士俯身拾起写有“测算八字、推演流年、禳灾避祸、堪舆靖宅”的招幌,一腔怨毒似乎正从眼里溢出来。

    兵们回到营房,早把这事丢脑后了。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忽然横生枝节。

    那是一天深夜,当事几个后勤兵睡熟了。这时,仿佛从地缝里飘来的,一阵阵幽幽铜铃声袅袅进入大家梦里。亦真亦幻。大家相继惊醒。妈的!谁家死他先人这个钟点作法超度?!

    有人披衣服起来去问哨兵,哨兵侧耳听半天,“老兄,白天累乏得厉害吧!哪有啥子铃铛响?”这位闭眼皱眉也听一番,真的没啥声。嗬!算了,敢情真他娘做梦呢!于是转返接着睡。可似乎刚刚睡稳,铃铛声儿又起来了。这下有人恼了,冲出营门找寻。可四下黑酽酽的,连一丝灯火也看不着,上哪找去!

    这铃声持续了好些日子,还是每每夜半生发扰人清梦。奇怪的是,它好像专和这几个兵过不去,别人有时相距咫尺却听不到。几个兵越来越暴躁。每晚睡不好,白天眼睛血红血红的。打心底想把这个每晚摇铃铛的家伙揪找到。

    因为妆了这么个幌子,几个人上街也没个好心情。这天正走着,迎面碰上了那天挨打的道士。双方谁也没搭理谁,交错走过。可不经意一撇,明明见道士眼睛里是种大惑不解的目光。

    这天晚上大家却没有听到那铃铛声,足足补了一觉。

    刚换过早班岗,兵们还在吃饭,就见一辆地方警务车驶进了院子,下来几个黑皮狗(当兵的对地方警察的蔑称),径直走向值班军官办公处。后来传出消息,说昨晚夜巡的治安警当场逮住个食人肉的凶犯。鉴于案情重大,欲揪其同伙,地方来请求驻军协助侦案。

    于是,爷爷奉命拉了一卡车的兵来到犯人看押处执行外围警戒。某次偶然看见了那家伙,正被拖去指证窝藏。大伙吃了一惊,这不正是那个道士吗!更有兵直指着对爷爷说,那天他站岗,这个老道还过来打听几个后勤兵情况哩。

    原来那天晚上,这道士不知从哪弄来个小孩子,在一个僻巷里找了棵矮树,绑吊起来,封住嘴,用刀细细剖剐......办案警察掩饰不住厌恶,说这家伙残忍至极,孩子俩腿绑坠了个大铜秤砣,头皮子被沿顶剥开,用木楔子撑着。眼睛被生生剜了出来,嘴被刀子豁了个口子快到脖子根儿了。逮他时,正拿刀划开孩子肚子往外掏内脏......

    如此恶行,人神共愤。审讯手段自然残酷至极。可这家伙磔磔争辩,说什么杀害童子是为了精进自家茅山道法,好复仇。虽然几年来是杀过几个孩子,可自己根本就不曾吃过他们的肉——管你啥啥这道法那道法,一个字,死!

    道士很快被枭首示众。那颗脑袋装竹篮子里挂高杆上多少日子,风薅雨挠最后只剩下白森森一具头骨,人们路过仍不解恨,吐痰够不着,抓吧干粪冲着扬......

    听这个故事好多年,我总搞不明白这个谜案最终该归于哪类究竟。直到一次偶然,我在一位工作在档案部门的同学那里见到一篇论文,才恍然大悟。那文章标题为“中国历史上唯一归入官方档案的鬼杀案”(三句不离本行)。案例和爷爷讲过的故事情状竟惊人相似,也讲一个道士和人生隙,作法报复,不料事败。从而牵出所谓茅山道法修炼细节——竟是采生魂,养怨魄,遣厉鬼的手段。让人读来毛骨悚然。

    大致讲一下吧,细处我也记不清了。所谓这几个过程竟是要先拘棝六七岁孩子的魂魄(太大不好驾驭、太小力量薄弱不堪使令),前提是弄死他们,手段越残忍越好,最好让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同时才断气。这样,他们的魂魄怨气最重,将来可发挥最大用处。接着运用一些所谓秘法、手段将采来的生魂“养起来”。一旦有了不可告人的欲求,再将它们放出来,作法遣之,帮自家实践罪最。——具体操作细节早忘了。那论文内容网上也查不到。不过近年来一件网上炒的沸沸扬扬的什么哪哪“红衣男孩儿事件”,有大侠做过细致分析,认为和茅山道术拘采生魂有关。感兴趣的可以去搜搜。

    据此,我猜想当年那几个兵听到的诡异铃声肯定是那个作死道士遣鬼作法时的手段。只因为兵营戾气过重,道士遣去的助恶生魂没起到作用。故而道士决定再采更怨的生魂。手段不密,事泄遭殃。这也算是天报吧!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那篇论文。上面说那案子(大致发生于元顺帝至顺三年)本身其实无奇,只是经过当时和后世三大文人关注、记述,才得以存世。——我不想看那文篇注述得如何精彩,也懒得再对凶徒作第一万零一次的谴责。我只记住了几个可怜孩子的名姓:曾二驴、贺四妮、胡春乔......

    #6.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6)

    光说害人的事了,这次说个救人的。

    事情发生在日本鬼子刚投降那会儿,地点在武汉。一次,国军杜聿明部下属一支联络队进驻大武汉,座地休整待命。

    这支队伍说白了就是“捞油队”。直属国防部,多由国军嫡系部队抽调军官组成,专程为了向各个城市接收部队打秋风而来。爷爷作为技术好的汽车兵骨干,被抽调来为这支部队的主官开车。

    有一天,他们突然接到报告,说江上发现一艘船,满载银元和黄金,被军统的人截住了。可压货人亮出了国防部的牌子,双方一时争执不下,发生了武装对峙。警备司令部的人请求他们前去澄清原委。

    主官没敢怠慢,立码组织了几个人乘船赶过去。

    这时刚刚进入农历八月,大江上游几十个县接连几天大雨,长江、汉江白浪翻滚。两个大“锁头”——龟山、蛇山一时也被雨雾笼罩。出了码头,这几个军官乘的船在江面上就像一片秋叶。老远岸上的人看到都替他们心惊,船上的人更是越发害怕起来。

    等出来江口,风竟大了起来。一堆堆雪片样浪头卷着船前进。一时间桨、舵都不管用了,只能随波逐流。眼见前方湍流搓出的巨大漩涡,水声竟如牛吼。一船人全崩溃了,不由自主扶着船帮绝望地哭叫起来,呼爹唤妈,好不凄惨......

    单说家里这边,派出去了人久不见往回传讯,又听闻江上涨了洪水,主官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联络水上保安部门,紧急派两艘大的快艇循迹找寻。可快艇出港没多远就被浪头打得七歪八扭,只好调头回来了。主官急得直搓手,大叫这下完了。

    那几个人一去七八天。等风歇雨驻,江上洪水泄去,人们再去找寻,百多里江面滩头都没他们的踪影,尸身两不见。显然殉职了。大家心情沉重,开始为几个人起述事迹报告,并着手准备追悼。

    正当大家一片忙活时,那几个人竟泥头水脸地回来了。大伙儿猛一见吓一跳,以为见到鬼了。等定定神仔细询问,那几个人的回答竟让大家全都惊呆了——真有这样的奇事?!

    原来,那天在江上,几个人都觉得死是定了,鬼哭神嚎的有人开始踉踉跄跄跪倒船仓磕头求神。眼见一个巨大漩涡就在眼前,突然有眼尖的大叫一声:“有救了嘿!快看——龟蛇二仙来救我们了呵!”——就在船头不远,水波里一只磨盘大乌龟时隐时出。这不算稀奇,奇的是一条碧绿色的蛇,大概五六尺长,稳稳盘据在龟背上,冲着一船行将沉沦的人们吐着芯子。——就好像被抚平过的一样,乌龟游过处竟起不来多大波浪,形成一条相对平稳水路。船循着这条水路,跟了龟蛇绕来绕去,最后竟进了一处洄水沙湾。船被隐没水下的石头卡住不动了,一船人长出一口气,庆幸这船再不会倾覆了。

    大家惊魂甫定,这才想起那只给他们领航的大龟和那条盘于龟背的蛇。可放眼一片白花花浪头,哪里还瞧得到啊。

    #7.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7)

    这回的故事主人公是个军官,职位还不算低,副师长。发生地是苏州。

    爷爷曾经的一位同袍,七七事变前调到了比邻驻防师师部,专为几个副官长开车。某天,爷爷几个在姑苏城里闲逛,偶然在街边遇见了他。伙伴重逢,嘘寒问暖一番,大伙儿接着扯问,咋在这立着?

    那位伙计挠头无奈:“嗨!陪了副师长听戏(其实是苏州评弹)。”“哦?”大家感到惊奇。觉得周遭驻防的部队大部来自徽北,还有些是陕南的兵。大家爱的无非是欣赏几段曲腔宛美的黄梅调儿、再不济扯吼几嗓子秦腔,更还有苦咧咧摆嚎几段儿河南梆子的。苏州戏(评弹),还有本地也有的唱的沪剧直至越剧、粤调儿等等在这些兵们听来,呢哝温软,像团棉花,又听不大懂,听着简直是受罪。“可不么,要不我咋出来上这儿立着。嘿嘿。”那兵说。

    过了几天,爷爷又在同样地点遇上了他。“哈哈!你们长官犯了戏瘾啦!”“呵呵,显点儿。”“他哪里人?”“和我一样,安徽的。”“爱听苏州戏?”“哪呀!”那伙计又开始使劲挠头——“我见他拧眉毛忽闪眼睛的,显是听着不耐烦。”“呵呵,何苦受罪来哉!”“可不是啥哈!”

    爷爷当时和他挥手作别,再见面却是大半年以后了。

    那天甫一照面,没来及寒暄,那位伙计就把爷爷拉过来低了声嗓:“老兄,你信不信,世上竟然有这么奇的事哩!“咋?”那兵娓娓道来......

    ——

    原来,兵陪了看戏的那位副师长,大半年以前就开始被一个梦困扰。在梦里,自己过世不到一年的小叔强拉自己去看戏。并且这样内容的梦一做就是很长时间,反反复复。梦里小叔只讲一句话:看看、看看,仔细看看。

    副师长很纳闷儿,自己小叔虽然年纪不大(比自己还小一岁)就死了,可他不是横死,是病了很长时间才殁的。他人很善良,小婶对他照顾也很周全,不可能是有人害了他,冤魂托梦来的。

    可纳闷归纳闷,这梦还是时不时趁夜寐撞入脑海。副师长急了,决定就近找出戏,到底要鉴看鉴看里面有啥端巧。

    离着驻地最近只有家唱评弹的,只好先去那看看。

    看了大几十出,颇耐性子。头都听得大大的,也没理出个头绪。茶水倒灌了不知多少碗。差点弄出个前列腺炎。我们这位官长最后坐不住了。决定听完最末一折,就让那该死的梦见鬼去。他上过几天洋学的,知道梦这东西有时啥也不意味着,昼有所思罢了。

    就在踏出馆子的那一刻,他瞥了几眼门边的“梗概”(评弹曲目内容简介,可能为了方便一些北方来的听不懂吴越方言的人们设置的),其中有段《孙四娘杀夫》,是改编自旧话本《袍公案》里的某段章节。这段内容他大略知道,鼓吹的是封建社会妇道名节啥的。讲一个妇女与人私通,谋杀了自己丈夫,最后事败,身受剐刑的事。其中有段描绘特别阴惨:该妇女为了掩人耳目,用一根细长铜钉楔入其夫头顶,致其身死,后细细挽起其发髻殓殡,以致阴谋竟许久没被人们觉察。

    副师长皱皱眉,舒口气,心里不喜不悲,理理情绪也没啥别的感觉,于是扭身走了。

    不久,老家有人捎信来,说副师长的老父快不行了,让他即刻回家或可睹大人最后一面。他急忙请假往家奔,到家老头儿已入弥留。在他遽悲呼唤之下,老父翻眼皮瞅闪一眼,撒手驭鹤去了。

    其后,自然该孝子极尽人悲,抚梓披麻。不在话下。

    这天,几个本家长辈在灵柩前忽然谈起,说该就着先兄入葬,把祖坟里几座汪了几块水洼、起了几泡蚂蚁的坟茔修一修。大不了再花销一笔,多添个道场。

    长辈发话了,侄男女怎敢不维。立刻请人动作。到了坟地一看,比老人们说的还严重,尤其近起的小叔的坟,当初就填土不实,加之近日雨泡,快成洼地了。大家觉得经由水蚁的阴宅恐碍后生,还是迁一迁的好。一拍即合。

    新葬,故迁,一大家子戚戚哀哀。

    待大家开始动手迁移副师长小叔的坟时,刚刨几下,棺椁就露出来了。遮上黑布幔,焚化几柱香,洒祭三杯酒。人们开始起出棺材。旁边请来的和尚道士们 大悲咒 、黄梁忏 齐念,铙钹齐响;另请的本地土乐也吹打出 凤还巢 、岐山隐 ,呜呜啦啦。一时好不热闹。

    副师长并不关心这些,一个人怔怔出神。想起和小叔在一起的时光,心里酸酸的。

    可能棺材入土不深,又被水沁过,固定棺盖的两排长钉都锈蚀得不轻。上下一折腾,棺盖竟然开了,露出了尸骨。人们一片惊呼。副师长当兵的,不忌讳,跃步上前扶住。闪眼看,小叔尸身头上毛发早已落尽,光秃秃一片。

    这时,就像打了一道厉闪,他的心里骤然想起评弹“梗概”里的那段话故。手竟不自觉伸进棺材,指头肚沿着骷髅头顶摩挲......

    ——就像福至心灵,他的手指肚突然蹭到了啥东西。他反复蹭摩几下没弄掉,显然是附在头骨上的。于是他改用指甲掐住往外抠扽——那个东西竟是长长的。随了它被徐徐拔出,他的心阴郁得竟像是在慢慢往下沉,直到沉到不能再向底而被涌起的愤恨代替——一根三寸来长的金针,被他从小叔尸体头骨上拔出,赫然展示在一干亲众眼前。大家惊得目瞪口呆。在他眼角余光里,小婶匹然倒下,像被抽去了脊骨......

    后来事情查明白了。那位小叔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就是其妻,我们主人公的那位小婶。

    剧情承继古、俗,奸情伤命,述之无味。不过凶手的手段堪称极其隐蔽,完胜评弹“梗概”里的活例。

    原来那位小婶勾搭的奸夫早年当过银楼首饰店伙计,有一手打造金银器的好手艺。后来还学过中医。他就是利用自家这两手特长做的案:先用金皮细心打制了一根中空细针,将蟾酥(一种中药,由蟾蜍身上提出,有毒)小心灌进去,针头小孔用蜂蜡暂时封闭。借着为副师长小叔看病的机会,将针摩根刺入他的头顶百会穴。真金既阻气凝血,又加上蜂蜡渐化蟾酥缓缓溢出,让其足足经受了三年多头痛折磨,最后神志错乱,惨酷身亡。如此,给了人们一个缓疾终焉的假象。

    ......

    开始我听到金针刺百会,觉得不可思议。后来见一份报纸上刊登了篇文字,讲述一个人文革期间试图自杀,拿长钉钉头,正好钉子顶进头顶百会穴,非但人没死成,钉子却一入几十年,每每梳头,还短不了将梳子绊住哩。

    #8.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8)

    说故事前,冒昧想请教一下各位尊敬的斑竹,今天上午俺发的“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8)”咋一直没见到?我们这里这些日子检修光缆,网路不稳、兼停了会儿电。是不是关挂此碍?——按说被删或被隐会事前有劳大斑知会一声的。兄弟初来贵版,尚不详熟各类规矩,不尽领略诸多经验,乍遇此情状,心头惴惴。同类情况,或不罕见吧?有劳斑竹百忙之中帮兄弟分析分析。谢谢!

    这次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抗战刚刚胜利那会儿。地点在距离陪都重庆二百来华里的一个古镇。

    单说经历八年艰舛,终于赶走了日本鬼子,咱中国人那个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军人更是弹冠相庆。毕竟八年来甭管战绩如何,是他们在直接流血拼命,苦撑苦熬才换来如今驱尽狼烟的和平日子。普通百姓或许对国军别有另看,敬而远之。但一些个乡绅地主却出于巴结目的极尽攀附、讨好。其中一大手段就是请戏班子进军营演戏慰劳将士们。

    我们说的这个古镇当时就驻扎了一个连的国军。乡里仕绅打听得知这支部队的主官

    和大部分士兵是陕西来的,于是特地从陕南请了一个唱秦腔的戏班子过来,犒劳大家。同时奉上酒肉、大烟,上好茶饮。乡绅既勤于施献,兵们何不乐于顺受。于是其洽融融,一团和美。戏台子很快搭好,照例就在兵营里。择一美辰良宵,我们的后文主角即将登场。

    这个连队的主官,正巧来自我们故事5里打那个道士的后勤兵所在部队。后来他见到爷爷,大倒苦水,说就在听戏那天晚上,差点就把他吓死了。

    原来,那天受请的戏班子虽说是唱秦腔,可也玩很多“杂活”。和解放前一般戏班子不同,这些游方戏子还蓄养女伶。迫于生计见,又迎合江河日下的世风,难免流于低俗。——前台出将入相,冠冕堂皇;后间通款送曲,红烛熏帐——氛围意味你懂的,呵呵。不过莫想太歪,眼瘾而已——多是女戏子披彩挂纱,唱些时令曲调,做些摩登舞蹈等等,一如早年美国好莱坞文艺片《出水芙蓉》里的段落。

    话说佳期易盼,噩逢难遣。那天的夜晚很快到来了。

    当时,围了戏台前方一片空地,挑了百十盏“气死风”。兵们排坐一片。戏台上更是灯火通明。台役满台张罗,做着开演前的准备。

    一通碎锣响过,戏子们轮番登场祭台。之后大戏展开。先上折子戏:首折《崤山战》,再是《绝樱会》,其下《九战章邯》、《太师还朝》等等顺次进行,一直唱完《斩单童》,鬼神剧开场。先是大气名彪的《诛树仙》、《斩三妖》,慢慢变成不见经传的俚戏《夜鬼怨》、《五猖汇》、《夜叉探海》。最后还有整部搬演的《目连救母》......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9.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9)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在43年,地点在重庆附近。主人公是我爷爷所在部队一部官兵。

    当时抗战进入了最为艰苦的阶段。重庆周边的国军面临的困难首先是缺粮,这可是个大麻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上峰曾想过很多办法,最后甚至对下面部队纵兵下乡抢粮一时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乡间农民哪来那么多粮?他们好多人家都不知断顿儿多少日子了。可国军顾不了这些,照常不时地窜到乡下,瘦蛤蟆攥尿般去搜刮一些。一时激起很大民愤。

    某天,爷爷所在部队接到个情报,说某乡一个地主家有间暗仓,屯有粮食。上面下令部队前去持券购买,并且暗示,购买不顺,大可强行征用。

    于是,三辆“杰米西”加两辆美式吉普,载着两个排的士兵全副武装驰往乡间。

    还未到地头儿,早见有人(暗线)挥手致意。车队停下,那人凑过来,和前导车上带队军官咬了几句耳朵。军官挥手示意他上了车,车队向路边一条小路驶去。那路通往一处山坳子,越走越窄,最后实在不能通过,大家只好下车步行。

    这时,从周边涌来一群得到消息的村民,大家一脸愤怒地瞧着兵们:“我们卢掌柜是个大善人,他攒了这点粮食要救全村人的饥荒的。你们现在把它抢走,还顾不顾我们的死活?!”

    什么他妈卢掌柜、韦掌柜!当兵的不高兴了。带队军官先跳上车头,慷慨陈辞了一番。假惺惺无非如今大敌当前,先军为本,请乡亲们善为体谅些些内容。见大家不肯散去,开始对天鸣枪震慑。

    村民愈发愤怒,群情昂昂,将欲上前。军官见状咬咬牙:“谁他妈敢往前走,老子先毙了他!”说罢瞄准一个靠前的村民小腿搂了一枪。村民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其他村民见状,赶忙上前架起他,见情形难以阻止这些兵了,只好咬牙切齿边退边咒骂:“你们这些龟儿子等着,待卢掌柜祭请了蛙神来,有你们好瞧呦!”

    军官冲着村民背影大叫:“回去言告你们卢掌柜,我们是买的呵!”喊完回头挥挥手,命令手下,快点,继续动手搜寻!

    很快,一个石洞子被发现了。情报看来无误,里面大大小小的麻袋堆了好几层,扒开可见是糙稻。军官命令大伙儿赶紧搬到车上去。这时,那个向导小心翼翼从车上下来,探头探脑来到跟前。军官让他搬几袋子出去藏好作为牵线的报赏,证明国军是守信用的。那人谄笑着,赶忙出去推了事先准备好的一架鸡公车来装载。

    不到俩钟头,一切停当。粮食足有两大车。军官露出满意的笑容,命令大家稍作休息,司机检视车辆,准备回程。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涌来团团乌云,开始有雨点滴落,并夹杂雷声闪电。当时已近六月,有朵云就下雨在当地一点不奇怪,军官赶忙叫大家上了搭有雨篷的车。这时的雨开始大了。

    官兵们正在暗叹不顺,咋碰上个这么样的鬼天气!希望这雨早点停歇,好上路。谁知这雨偏不遂人愿,越发下得大了。一时间平地水能没过脚踝。

    军官心里烦躁,点手唤过来大车司机,问能走不。司机喘着气回答,说长官你看,雨点打得人睁不开眼,我们又拉了一车子粮食,马上走太危险,还是等等吧。军官更加焦躁。

    这时透过车窗,只见白花花一片水光,道路竟若显若无。耳边此时传来的殷殷雷声竟像长长的匹练没个断绝。突然,远处传来蛙鸣,先是星星点点,进而连成一片,竟像被人驱赶着,离这片山凹越来越近。

    蛙,在当地再寻常见到不过,起先,大伙儿对这蛙声也没太在意。可不大会儿,有人惊叫起来:“看呵!贼多蛤蟆!”人们循声观望,吓了一跳:漫山遍野的青蛙在水洼里跳跃着,向汽车停着的地方涌过来,越聚越多,有的地块竟吓人地垒起了一堵堵蛙墙。这墙仆倒再迭起,像汹涌水流冲来。

    兵们被眼前这幕场景惊呆了。一边突然传来的惨嚎,更加剧了他们的紧张——那位推了鸡公车没走多远的向导竟被青蛙搡倒在地,继而无数青蛙叠上了他的身子。它们努力登攀,生生摞起一座小山。向导吭哧了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显是断气了。

    大家全吓傻了,眼见蛙山聚到眼前了。带队的那位军官努力定了定神,开始声嘶力竭地命令士兵开枪。可喊了半天一声枪响也没听见,兵们握枪的手早不听使唤了,腿也在突突发抖。

    这时的雨仿佛瓢泼,雷声也仿佛低低围着这块山窝窝不愿远去。远处还有无数青蛙在绵绵无尽地赶来。蛙们叠起的小山已经高过车顶,仿佛倾轧着将把车压扁。这还不算,最恐怖的还是那蛙的叫声。早由起先的此起彼落、进而连绵不绝变成不辨起伏,一则声。形成的巨大声浪仿如一对巨手在狠揉人们的脑袋,让人觉得整个脑袋都大成了笆斗......

    兵们开始不管不顾,攀上车顶,往就近树上爬。

    这时,让大家终身难忘的一幕出现了:蛙海突然劈浪分开一块空地儿,一头巨大无匹的蛙陡然蹲坐其间。它那个头儿居然比乡间常见的水牛看起来还要大得多。浑身一片说不上来是青还是黄的颜色,血红的眼珠子瞪着兵们。大家大气都不敢喘,怔怔地看它慢慢踱到那个向导尸体不远处,耷出一根房梁般粗细的白舌头一下子把尸体卷入口中,咽到肚里。

    人们崩溃了,哭爹叫妈。那个军官嚎叫着,求蛙大仙高抬贵口。说兄弟们只是奉命行事 ,无意冒犯,那两车粮是断不敢再要了。

    大青蛙这时鼓起腮帮子叫了两声,那动静就如同牛吼。大大小小的蛙听见,如闻军令,开始如潮水般退去,伴了哗哗的淌水声,很快消失不见,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周遭平复如初......

    多少年后,我从一本杂志偶然得知,渝中某些地方确实自古就有关于蛙神的各种传说,并且还有文人曾经把它编入故事里,广为传播。

    #10.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10)

    这次说个关于武器的故事。其事发生在抗战末期,关联人物是国军精锐交警第十七旅教导总队汽车营一位军官,和爷爷熟识。

    当时国军中下级军官大多配发两种手枪,一种是m1911(俗称大马),一种是鲁格p08(俗称大喇叭)。当然也有佩带毛瑟驳壳枪的。只有高级军官才佩带小巧但威力较弱的小型半自动手枪(俗称撸子)。

    一次爷爷无意间见他的这位朋友拿着一把花撸子(当时有一“枪”、二“马”、三“花”说法,分别代表三种品牌小手枪)在擦拭,就问他拿的哪位长官的。朋友笑笑,说哪呀,这是自己的。爷爷抓过来把玩,细看下有点失望,说这枪有年头了,表面烤蓝都掉了,露出了金属原色。朋友一把把它抢回去:“嘿嘿,你不知道,咱的这支小花口可是个有灵性的物什,再新的枪拿来跟我换它我也舍不得。”

    噢!?爷爷很惊奇,不就一把枪嘛。可朋友却很庄重,开始向他一五一十述说端详。

    原来这把花牌撸子是这位军官的上司赠送给他的,以报答他在一次战斗中的救伤之谊。初次拿起这枪,他简直不愿放手,军人有几个不爱枪的呀。从此这把枪就成了他形影不离的伙伴,就连洗澡上茅厕也带在身边。

    起初他对这把枪的喜爱只是出于某种餍足,后来发生的几件事,竟让他对它产生出如活生生战友般的情愫。

    最早一回是一次阻击战,战斗很激烈。他们一连官兵四天四宿没合眼,在打退敌人又一次进攻后,因为太困乏,连负责警戒的士兵都打起了呼噜。敌人趁当儿摸上来时,他们都在熟睡,竟无一人察觉。当时他那睡眠沉得就像万钧巨石压在那倚着背包的身上,丝毫不会动挪动哪怕一丝一毫。正在这时,他似乎听见腰间小花口突然铮铮叫了两声,他陡然撩开眼皮,就见一名敌军士兵正冲他擎起上了刺刀的步枪。他连忙一个翻滚,同时抓枪就射,撂倒了那个敌人......

    还有一次,那是在湘西配合地方剿匪时,这位军官带了一个班急行军一整天,向晚人困马乏,借宿在一家农户家里后,大家除了一名士兵放哨外全都去呼呼大睡了。这次他是把枪塞在枕头下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感到尿急,无奈那眼皮就是不愿撩起来。这时他又听见枕头下传来铮铮叫声,一激灵飒然清醒,就见屋外火光一片——原来这户农家通匪。趁大家都睡熟后,这家户主先冷不防打倒哨兵,继而揪齐一家人众在屋外搭起柴堆举火烧房,试图置这些当兵的于死地。幸而火势尚没猛烈他就醒了,否则后果堪悲......

    还有几次,这小花口也叫过,不是出现敌情就是天灾将至。简直是救了这位军官多少回。

    爷爷听了啧啧称奇,问他枪叫唤是个啥样声嗓。回答说,仿像往螺栓上拧螺母,缺少润滑油时那动静,声音不大,但短促、明晰。“你是不是幻觉?”。“绝对不可能,我听得真真的!再说我可能产生幻觉那么多次吗?!”——军官仿佛受了侮辱,脸红脖子粗地辩驳......

    这真是件奇事呵!古人有“匣中宝剑夜有声”的诗句。难道真是奇兵有灵预警祸患?还是身临战场的军人特有的所谓第六感在起作用?

    #11.旧兵营里发生过的奇事(11)

    这次的事情发生在45年,是爷爷他老人家亲历,所以叙述起来比他转述别人的故事更让人有如临其境的感觉。

    那时已经是8.15鬼子投降之后了,爷爷所属部队当时全建制奉命由驻地云南向内地原驻防地回返。由于他们是汽车兵,比普通部队走得快得多,所以每行两天都要驻下等待后后续大部队一段时间。

    某天,他们的队伍来在一个不知名的地界,有山都不高,有林却不密。本着野战先顾水源的原则,他们挑了一处靠近一个水潭的空地扎下营盘。这水潭水面不过三四亩大小,看来挺深,湖中间一带水的颜色看起来蓝汪汪的。水潭周围是几座矮矮的山丘,貌不惊人,却有溪水连绵淌下,汇入湖中。

    这天闲着没事,爷爷和几个军官爬上最近一处山坡晒太阳。一路上来,见凡是大点的树木枝条上都挂了大大小小的木牌,上满画着看不懂的好像符咒一类的笔划。但凡能看懂的,无非是“神蟒”、“蟒仙”、“遍绕昆仑”、“伏气化龙”、“鱼服凡水”等等字样。大伙儿没太在意,觉得一路走来,似这类民间的,尤其是少数民族的土神崇拜习俗,林林总总,千奇百怪,早已见多不惊了。

    当他们几个下来时,迎面碰上几个当地老乡,正携了香烛祀食登山,开来是要祭拜啥神祗。当他们打趣地问他们是否来祀“蟒神”时,得到了肯定回答。并且他们边回话边小心地望空礼拜着,可见虔信程度。待几位乡民问清军人们行止所在后,变颜变色,连连摇头,劝他们还是早点走的好,因为这周边实在是个是非之地。

    几个人全没当回事儿,都想你们就算不说我们也呆不了几天,大队一到,立码开拔去了,这辈子再来不来梦里也说不准,嘿嘿!

    可谁也没想到,就这区区几天功夫,还就真出事了。

    一天晚上,两拨士兵交接岗,接岗兵发现前班岗有俩游动哨没过来交岗,赶紧报告。值班军官纳闷,连忙过去察看。见两个哨兵的枪都扔在湖边不远处草丛里,人却不知去向。他马上带人在附近寻找了一遭,什么都没找见。军官琢磨俩家伙弄不好是开了小差。

    开小差,在当时军队里并不少见,大多是因为忍受不了战争的残酷、生活的清苦以及军纪的严苛。实在缉拿不回一般也就作罢,毕竟兵荒马乱的,谁有空穷追!军官只好向上汇报,主官无奈,唯吩咐下去,着令各级严格军纪别无他法。

    谁知后来两晚又有四个哨兵失踪。主官大惊,觉得实在反常。按理说以前打仗有开小差的不稀罕,可如今战争已结束,该是军人弹冠相庆、论功行赏、衣锦还乡的时候了,这时开小差难道是思乡心切?如果真是这样,当事者未免太不值,一来铨选的军籍被注销不说,还要冒万一被抓住吃枪子儿的风险。

    主官来不及想再多,急忙组织了几个小分队,分别乘车沿路、徒步上山搜寻。

    爷爷就是乘车搜寻分队成员之一。一行六辆车,三辆一组,分别顺路朝相反方向搜索而去。整整一天,他们一组人一无所获,眼见天黑下来了,只好驱车回返。可不凑巧的是,爷爷乘的那辆车中途出了故障,一车人只好下车抢修。另外两辆车继续返回交令不提。

    修车很不顺利。一直到过了晚上十二点一车人才上了堪堪能行的车往回赶。一路星月无光,天色就像包裹了浓浓黑墨,只有车头射出的黄白色灯光勉强从中劈开一条缝隙,让车子挤过那黑暗朝前行驶。

    司机不敢猛踩油门,一来路况太差,二来车刚刚修好仍有“后遗症”,所以这返途竟让人觉得是那样漫长。走着走着,突然车子一个急刹,大家全来了个前栽,还没等回过神儿来抱怨,就听有人低声、紧张地叫了一句:“快看!前边那是什么东西?!”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到车子正前方,借着车灯的光亮,就见离车头不远处路面上正亘着一堵矮“墙”。打眼观望它足有大半截人身那么高,灰不灰黄不黄的颜色。不过这“墙 正在缓缓蠕动,随着它的动,其上似乎绘画好的一串串菱形图案也在徐徐移动,偶尔伴随几下碗口大小的反光。

    “妈呀!好像是蛇的身子啊?!”有人惊叫。经他提醒,大家这才想到,莫不变颜变色。老天爷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

    几个人紧张得仿佛要窒息,眼睛眨也不敢眨盯着那堵“墙”,只见它正移动得越来越快,花纹越发看得清楚,显然是在向山上运动。还真就是一条蛇!一条大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巨蛇!

    大家越来越害怕,有人慌忙建议司机关掉发动机。司机索性连灯光都熄灭了。几个人在黑暗里就听前方窸窸窣窣的声响持续了好长时间......

    一直捱到天光放亮,他们也没敢再继续前进,这时才发现原来车子已经快到营地边上了,旁边不太远就是那潭水。他们据此推断,那蛇肯定是昨夜下山来喝水,被他们恰巧撞上了。那几个去向不明的兵说不定就是葬身在它的腹中哩!

    回到营地,主官听了他们的汇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还没来得及详究其竟,这时卫兵进来报告,说大部队到了。他只得先去迎接上司。

    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是杜聿明将军,他一踏进营地,出于职业军人本能,就嗅出了周围气氛里的一丝肃杀。主官只得向他汇报了几天来发生过的事情,包括昨夜几个汽车兵撞见的一幕。

    要是换了别的将军,很可能认为大蛇的故事是士兵为了蒙混长官胡诌出来的。可杜将军曾经统帅远征军兵出国门,其间亲身经见过缅甸蟒活吞士兵事件(以后有详尽交代),并且亲眼见过被捕杀的巨蟒的样子。所以他随即下令,要两个营士兵持械搜山,一定要把巨蛇搜出宰掉。蛇越大越不易隐蔽行藏,且行动淤缓不易走远,谅来不难寻找!

    可方圆百十里的山都搜遍了,也没见到哪怕一泡粪便在内的任何蛇迹。于是人们猜测可能蛇潜入了深潭,就寻思用炸药来对付它。当五大车炸药沉下潭水引爆后,周围的山都颤了几颤。潭里的水族则完全灭种,大小鱼鳖全部震死,陆续浮出水面,可依旧没捡到一片蛇鳞。

    兵们不甘心,转而加大搜山范围和密度。然而把山上的野兔洞子都掏遍了,也没发现能容纳下大蛇的任何可疑洞穴。

    大家都很沮丧,觉得这么大的动物找不到除非它会飞上天。进而开始高度怀疑起几个汽车兵的话来。

    可军情任务不容多耽搁,杜长官也无奈,在努力搜寻无果后只得下令队伍开拔,这件事情也就成了一个永久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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