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换位补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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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天下午回去的路上，薛霖鼓足了勇气叫了一声前边的人，从牙缝里蹦出了句谢谢：“哎，谢谢你啊！”
“干嘛谢我？”许霂转过头，朝着薛霖笑了笑，极灿烂的笑容像是暗夜里突然绚烂的烟花，像是一道光。薛霖连忙转移目光看向他处。
许霂放慢了步子等着和他一起走，“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虽然我不能帮你解决全部，但是我也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朋友？薛霖看向了许霂，弯弯地笑眼透漏着真诚。薛霖轻轻点了点头，如果可以做朋友，那就不是一个人了。
薛霖平时睡觉就少，也不怎么喜欢没事儿就睡觉，所以在别人狂补觉的周末他却无聊地打开手机。
他打开了许霂的空间，仅一个月可见。
许霂只是分享了几条关于物理竞赛的消息，继续往下翻，只见9月1号晚上的时候发了一张图，夕阳胜火，配文：既来之，则安之。
那是薛霖第一次来到这个学校，第一次看见许霂。那天下午的夕阳真是好看又温暖，少年恣意又张扬。
薛霖还想着接下来干点儿什么时候，薛海给他打电话了。
“马上就周末了，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
“还好。”薛霖不冷不淡地回应。
“那个……成绩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上次补课那个地方我都了解情况了，是爸爸欠考虑了，这次你陈老师和我商量着给你安排了一个资深的辅导老师，先把你缺的基础给补上。”薛海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安排，说完之后沉默了几秒钟后继续开口，“这个老师也是带出过高考状元的比较有名的，你跟着好好学，我等会儿把地址发到你微信上，以后下午一点每天都要过去。”
“……”听着薛海说了一大堆，薛霖并没有想回应的。距离上次那个补课到现在也就两周，怎么又要给他报辅导班？他就那么差劲儿？
“你……听着吗？”薛海停顿了一下，又弱了语气问道。
“嗯！”
“记着饭每顿都要吃，有空的话我跟你妈会去看你的。”薛海说话的时候不时地停顿，或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薛霖沟通。
“哦！”
“医生那边儿，你自己跟他沟通时间，爸爸相信你没有问题，就当是去那儿散散心。”连薛海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无厘头。
“你忙就挂了吧！”
“呃……那行，钱我打你卡里了，别省钱。”薛海再次找话题。
薛霖直接挂了电话，这是这么多年来，薛海第一次一次和他说这么多字的话，也是他首次回复超过两个字。
薛霖对这个补课的事儿还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哪怕他坐在房间里坐一周，坐到退化他都不会说有想出去的念头。
“薛霖，你在家？”
薛霖被手机消息打扰到，点开居然是许霂发的。
“嗯”
“要不要出来转转？”
“我……我要补课，没时间。”鬼知道薛霖在紧张什么，连忙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搪塞许霂。
“哦，那好吧，加油。”
薛霖看着许霂发过来的消息，有点儿茫然。这种感觉真是让他厌恶但又莫名地期待，他在期待什么？期待许霂叫他？或者做任何事？那种被人想起来的感觉。
薛霖收拾了东西准备去补课，刚好在学校对面儿的商业街，也就是说以后每天薛霖都要去补课。
“你先做套题，我看看你的水平在哪个程度？”
一个四十岁的女老师，叫杨慧。戴着眼镜，不怒自威，一眼看过去大概就能猜出来她是个称职的女老师，但是薛霖不喜欢。
薛霖看着试卷，上面确实有几道题前几天许霂给他讲的时候他记住了，但是往后的题他大概就都看不懂了，所以他把试卷抛在了桌子上，并不想动笔去写。
“没关系，你班主任也跟我说过了，我大概知道你水平，我们从头讲。”杨老师显然也预料到了薛霖的反应。
像她这种有实力有名气的辅导老师其实是不太愿意去补习像薛霖这种基础太差的人，因为这样的学生即便是她们耗费时间精力也不可能说一年时间把一个学渣送上985或者211，进步空间再大有什么用？但是这次薛霖这个学生能让她破格来教不仅是因为钱到位，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己的学生陈瑶求她的，她这才答应下来的。陈瑶当年算是一个学渣在她的班上，但陈瑶最后半年的时间创造了学校的奇迹，以一模365高考665分考进了名校。因为受到了她的鼓励所以陈瑶后来也走上了教育岗位，励志做一个和她一样的能引导学生向上的人。而这次作为学生的陈瑶为了自己的学生求到了自己的老师头上。
“如果他心理或者精神上有问题，我建议你跟他的医生联系，这个学生免不了是个麻烦。”杨慧公事公办地态度对着这个找到自己的昔日她也曾骄傲过的学生。
“我已经跟他医生联络过了，医生说这孩子大概率是没问题的，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对他可能就有好……”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班是高三？你要不要对其他学生负责？”
“那老师，你觉得做一个老师是为了什么？那我当年又是不是一个麻烦？”陈瑶看着杨慧的眼睛，坚定执着。她很清楚现在是高三，也明白她肩上的重担，但是薛霖来了，她就要对他负责，即便最后没有好的结果，她也不会辜负她一个老师的身份。
杨老师就坐在他旁边，这让不喜欢与旁人距离太近的薛霖太不舒服，条件反射地远离了她。
“怎么了？”杨老师看他反应那么大，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我不习惯。”薛霖实话实话。
杨老师看了他一眼，想起了陈瑶叮嘱她的话，这个学生有点儿不太好管。杨慧教了这么多年书，什么差学生没见过，没打过交道？她直接站起身从一边的墙边推过来了一块儿黑板，先满足学生的要求再说。
杨老师确实是从最基础的概念开始讲，薛霖听见的时候也觉得并不难，但是没两分钟薛霖就不行了，他的眼神根本就落不到黑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发现自己注意力真的很难一直集中在一样物体上，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就是能屏蔽外界的一切信息。
以前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他就总是因为思想不集中被老师训斥，而且老师很喜欢让他站到教室外边儿，这反而让他更开心。外边儿的一切都比教室里的枯燥好，尤其是后边儿那几个人吃东西扔垃圾总是有意无意砸到他身上然后发出怪叫。老师是管不住那几个爱捣乱的人，所以每次都是杀鸡儆猴，点薛霖的名字。
“如果精神难以集中你可以尝试着不去集中，做你想做的事吧！”
杨老师看着薛霖低着头一副精神不集中的样子有些生气，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粉笔看着薛霖。
薛霖看着杨老师的眼睛，她的眼神犀利凌厉，让薛霖不自觉低下了头。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吧，你可以回去了。”
这节课总共就上了二十分钟不到，然后就让他走了？薛霖有些不信。
“我不太喜欢勉强学生，尤其在学习方面。”杨老师看了一眼薛霖之后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辅导资料，不再理会薛霖。
薛霖收起了包，直接就出了补课教室。
这里遇到的老师怎么都这么有个性？虽然他不喜欢以前的老师，但现在的老师和以前的差得也太多了，最主要得就是管得宽。
回去的路上经过中心广场，薛霖看到了那边儿的篮球场。刚刚许霂叫他不是说出来打球？是在这里打吗？薛霖下意识地在球场上看有没有熟悉地身影。
球场上，一群散发着蓬勃朝气的少年不停地在追逐，弹跳，挥洒着他们的青春的汗水，轻松自由。薛霖想到了在学校里上训练课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拼命地打拳，浑身湿透的感觉最爽，是他能够放空自己释放压抑的唯一出路。
“喂，这么快就上完了？”
熟悉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薛霖转过身就见穿着篮球衣的许霂满头大汗地对着他笑，手里拿着两瓶饮料，一瓶已经开口喝了半瓶，另一瓶移到了薛霖地身前。
“补课很累吧！请你喝！”
薛霖鬼使神差地接下了许霂递过来的矿泉水，再次看向许霂。
“好歹说句话嘛，要不然我多尴尬？我都出来了看见你站在这儿才又回去给你买的水，还是连话都不回我？”许霂笑着质问薛霖。
“上完课了。”薛霖有些局促地回答。
“那你站这儿干嘛？等我吗？”许霂故意地向他靠近，然后问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知道薛霖的反应，但他就是想捉弄他。
“不，不是。”薛霖下意识地后退与他保持与刚刚同等的距离。
“许霂你干嘛呢，买个水这么慢？”球场上下来一个人，朝许霂这边走过来，“给我带的水呢？”
只见这个男生也是一身篮球衣，个子很高，比薛霖自己都高。
“哎呦，给你忘了，你再去买一瓶吧!”许霂看着自己手里已经喝了一半儿的水，再看看薛霖手中的，笑着回应那个男生。
“这哥们儿谁啊？”
“薛霖，我朋友。”许霂看向薛霖向朋友介绍，“这是秦越，我发小。”
“怎么以前没见过？不过既然是许霂的朋友，那我们以后也是朋友了，喊我老秦就行。”秦越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看着薛霖，本来想搭在薛霖肩上的秦越的手被许霂无情打掉。
“行了你，那么多话！”
“你打我干嘛？”秦越对于许霂打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
对于两个人的小动作薛霖并没有关注，他能接受许霂，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和别的不熟的人打交道。
“欠打啊！那个，薛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儿？”许霂不再搭理秦越，转头看向薛霖。
“我，我还有事儿要先回去。”薛霖连忙拒绝，即便他现在能接受和许霂接触，但是和更多的人他还是做不到。
“行吧，那你先回去，我们继续玩儿！”许霂笑着和薛霖说道。
薛霖点了点头转过了身。
“这哥们儿是？”秦越望着薛霖的背影皱着眉问道。
“我们班刚转来的，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
“我说呢，怎么感觉他这个人怪怪的。”
“走吧，这次打爆你！”
“行啊，看谁打爆谁！”
接连几天中午，杨老师都会提前给他发短信让他过去补课，但是除了第一天让他走得早外，后来他就算思想再不集中杨老师都不会去考虑，她会在薛霖不听课的时候给他英语题目让他去做，分散他已经分散的注意力。也不是薛霖想开了愿意学习了，而是他觉得这个老师很不一样，跟所有的老师都不一样。从一开始就很尊重他的想法，很明白他在想什么，不会让他在这个小地方觉得不安和尴尬，更不会像之前的补课老师那样，能从脸上直接看出来对自己的不耐烦和觉得自己神经病。但是这不代表薛霖就能听懂这些知识点儿，哪怕是很简单的东西，他没有基础听的时候也是一知半解，他根本不会开口去问，而杨老师也是从他的表情中看他是否听懂继续向下讲。其实薛霖真的学不来老师抄在板书上的内容，但是对于老师直接坐在身边的行为他又是完全忍受不了的抗拒，加上容易分心，所以杨老师讲的东西他能理解三分就不错了。
化学老师是个有点儿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名叫蒋百川。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薛霖这一个月来能有长进的期盼，蒋老师再次点起了薛霖的名字。
薛霖一般的回应都是：老师，我不知道。然后等老师识趣地对他说坐下然后挑起来他旁边的许霂起来说答案，讲思路。但是这次老师说，“下课到办公室找我！”
薛霖大概也是知道了这里他所有的任课老师大概都已经重点关注他了，要不然不会说辞都一样。总的来说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实在不行就找一对一补课老师，老师身为任课老师无法给他更多的基础知识，让他把基础打好，老师就有信心让他化学达到中等水平。老师客气地说有时间就去找他补习，但薛霖显然是抗拒的，他直接表示会想办法提上来的。
“那个，有时候我忙，你问许霂，学神就在你旁边坐着呢，没事就问！他学习好，不怕你耽误。”蒋老师客气地说。
后来的化学课上，蒋老师直接走到两个人中间的过道里，提醒薛霖多向许霂学习。许霂听到老师在说自己，连忙笑着答应了。老师走过去后许霂再看向薛霖，只见他也抬着头看着自己，目光相撞的刹那，薛霖不自然地转移了目光。但许霂明显感觉到这次，他的眼神里没有那么赤裸裸地嫌恶了。
这几天中午的饭一般都是许霂给他带回到教室或者他早上带泡面过来，下午的时候许霂都会和他一起从学校小门儿出去找一些人少的地方。
“最近补课怎么样啊？”许霂见他午休的时候一直都不在，大概猜出来了是要去补课。
“还好。”薛霖喝了一口汤并没有抬头回答道。
“那回去的时候我帮你补习化学吧？”
“不用了，你自己学习吧！”薛霖抬眸看了一眼许霂，直接拒绝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开口或者需要别人牺牲自己来帮助自己的人，他也不需要。
“没关系啊，给你讲一遍，我还顺道巩固了基础，虽然成绩还可以，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问题在哪儿，我的基础也有问题所以才会每次都出现小问题。”
薛霖低着头继续喝汤并不再回应他，不过许霂大概知道薛霖应该是默许了。
虽说许霂想着下午的时候给薛霖补课，但其实时间根本就不够。不过许霂也确认了薛霖不用回去那么早，所以他决定晚自习下课后再讲题。
“哎，我上次给你的笔记呢？那个其实挺全的，你看应该就可以。”许霂对自己做的笔记那是相当自信，出辅导书他觉得水平都够了。
“我……放住的地方了。”薛霖尴尬地回应，他是真的没带，应该说从来就没带过，毕竟是许霂非要塞给自己的。
“没事儿，我可以直接给你讲。”
许霂坐到薛霖旁边空位的时候，班上还有很多人在学习。薛霖被他突然地靠近吓了一条，但是许霂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接触不了身边的人？”薛霖看着他的眼，又低头看向他抓着自己的胳膊，薛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短路了，他竟然没有条件性地弹开。
许霂直接翻开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儿，上边是在杨老师那儿记得零零碎碎的笔记，记得特别乱。他想要去夺回来，但许霂已经打开了。
“字写的可以啊！”许霂大略翻了一下，看到了里边儿的字迹，“你练过字？”
“没有，无聊的时候写着玩儿。”
从前那些年，薛霖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极封闭的自我中，他也会无聊，会隔着窗户看外边儿玩作一团的人，但他不会去凑近。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或者有桌椅的地方，他就拿出本儿去写字。他买过各种字帖，所以会写各种字体的字，他没有为了什么好看不好看，单纯地无聊到想让字和字帖上的字一模一样。
“很好，干嘛不写名字啊？”许霂翻到第一页，只见到空白的页面。
“写那个干嘛？”薛霖有些不以为意，他从来不会在任何书或者本子上写自己的名字，自从那次他的日记被班里的那些孩子翻到在全班人面前朗诵了好几天。也是从那个时候，班上的人才开始叫他疯子，精神病。
“万一丢了呢？”他想都没想拿起笔就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薛霖二字。
这次薛霖又没有来得及阻止，只得无力地握了握拳。
“学习吧！”许霂翻开笔记第一页开始给薛霖疏离知识框架。许霂是属于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特别好的那种学生，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就是清华北大。所以让他给身为学渣的薛霖讲题其实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是许霂却觉得这个冰冷的少年好不容易化开了一点儿冰，他想试试看能不能继续融化他。
薛霖坐的挺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看着许霂。薛霖一向不关注外貌这种东西，但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人，这让他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瞟到许霂的脸上。麦色的皮肤跟自己比是暗了不少，侧脸的轮廓让人看着很是舒服。许霂的眼睛是那种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弯弯的，他的鼻梁很挺很好看……
“听懂了吗？”许霂突然转过脸看向薛霖，“你干嘛突然脸红？”
“呃，听懂了，有点热。”被许霂这么一吓，薛霖自己都发觉自己的脸很烫，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反应，但是他想这应该跟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一个人有关。
“那我们继续。”
许霂继续开始下边儿的知识点，薛霖看着他不停动着的笔还有不断传入耳中的解释过的知识点儿，他发现这些枯燥的点儿他好像脑子里有了大致的概念了。
薛霖在认真听的时候，一直都有一种淡淡地薰衣草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忍不住想去靠近味道源，直到他发现这就是许霂身上的味道时，他连忙弹开了自己的身体，但是他明显就觉得自己心脏在莫名地加速跳动，这真的是第一次，有人坐到他旁边他没有抗拒逃离。不过他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就是对比那些老师僵硬的冷脸，许霂给他讲的时候，整张脸都洋溢着温柔的笑意。
“很奇怪，你为什么不笑呢？”
薛霖低着头在看题的时候，余光瞥到了许霂在看自己，抬头与他目光相撞的时候，许霂单手托着下巴，颇为认真的问薛霖。
“为什么要笑？”像许霂这样整天对着任何人都是一脸笑意吗？
“开心？”
“有什么开心的？”
“比如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比如和兄弟朋友在一起……”
“喜欢的人？”薛霖不自觉地重复了这句话。
“对呀，比如我们俩现在在一起是兄弟朋友的身份，如果换成了其他的女生，那可能就是爱情了。”许霂装得一副情场高手的样子。
“爱情？”薛霖再次疑惑。这个不怪他疑惑，武校的时候，他连男的都不接触，更别说女生了，所谓爱情，他更不可能接触，虽然有时候看到的书里描述的爱情很美好，但是他自觉不配，便从未动过这方面心思，想都没想过。
“你有喜欢的人吗？”许霂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
“没有，”薛霖望着许霂的眼睛回答，又继续补充，“那你呢？”
“害，”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的许霂，脸色稍变，“爱情这种东西，想想就得了，现在还是好好学习吧！”
薛霖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低下头去学习的许霂，爱情是个什么东西？
终于在一天下午回去的路上，薛霖鼓足了勇气叫了一声前边的人，从牙缝里蹦出了句谢谢：“哎，谢谢你啊！”
“干嘛谢我？”许霂转过头，朝着薛霖笑了笑，极灿烂的笑容像是暗夜里突然绚烂的烟花，像是一道光。薛霖连忙转移目光看向他处。
许霂放慢了步子等着和他一起走，“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虽然我不能帮你解决全部，但是我也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朋友？薛霖看向了许霂，弯弯地笑眼透漏着真诚。薛霖轻轻点了点头，如果可以做朋友，那就不是一个人了。
薛霖平时睡觉就少，也不怎么喜欢没事儿就睡觉，所以在别人狂补觉的周末他却无聊地打开手机。
他打开了许霂的空间，仅一个月可见。
许霂只是分享了几条关于物理竞赛的消息，继续往下翻，只见9月1号晚上的时候发了一张图，夕阳胜火，配文：既来之，则安之。
那是薛霖第一次来到这个学校，第一次看见许霂。那天下午的夕阳真是好看又温暖，少年恣意又张扬。
薛霖还想着接下来干点儿什么时候，薛海给他打电话了。
“马上就周末了，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
“还好。”薛霖不冷不淡地回应。
“那个……成绩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上次补课那个地方我都了解情况了，是爸爸欠考虑了，这次你陈老师和我商量着给你安排了一个资深的辅导老师，先把你缺的基础给补上。”薛海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安排，说完之后沉默了几秒钟后继续开口，“这个老师也是带出过高考状元的比较有名的，你跟着好好学，我等会儿把地址发到你微信上，以后下午一点每天都要过去。”
“……”听着薛海说了一大堆，薛霖并没有想回应的。距离上次那个补课到现在也就两周，怎么又要给他报辅导班？他就那么差劲儿？
“你……听着吗？”薛海停顿了一下，又弱了语气问道。
“嗯！”
“记着饭每顿都要吃，有空的话我跟你妈会去看你的。”薛海说话的时候不时地停顿，或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薛霖沟通。
“哦！”
“医生那边儿，你自己跟他沟通时间，爸爸相信你没有问题，就当是去那儿散散心。”连薛海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无厘头。
“你忙就挂了吧！”
“呃……那行，钱我打你卡里了，别省钱。”薛海再次找话题。
薛霖直接挂了电话，这是这么多年来，薛海第一次一次和他说这么多字的话，也是他首次回复超过两个字。
薛霖对这个补课的事儿还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哪怕他坐在房间里坐一周，坐到退化他都不会说有想出去的念头。
“薛霖，你在家？”
薛霖被手机消息打扰到，点开居然是许霂发的。
“嗯”
“要不要出来转转？”
“我……我要补课，没时间。”鬼知道薛霖在紧张什么，连忙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搪塞许霂。
“哦，那好吧，加油。”
薛霖看着许霂发过来的消息，有点儿茫然。这种感觉真是让他厌恶但又莫名地期待，他在期待什么？期待许霂叫他？或者做任何事？那种被人想起来的感觉。
薛霖收拾了东西准备去补课，刚好在学校对面儿的商业街，也就是说以后每天薛霖都要去补课。
“你先做套题，我看看你的水平在哪个程度？”
一个四十岁的女老师，叫杨慧。戴着眼镜，不怒自威，一眼看过去大概就能猜出来她是个称职的女老师，但是薛霖不喜欢。
薛霖看着试卷，上面确实有几道题前几天许霂给他讲的时候他记住了，但是往后的题他大概就都看不懂了，所以他把试卷抛在了桌子上，并不想动笔去写。
“没关系，你班主任也跟我说过了，我大概知道你水平，我们从头讲。”杨老师显然也预料到了薛霖的反应。
像她这种有实力有名气的辅导老师其实是不太愿意去补习像薛霖这种基础太差的人，因为这样的学生即便是她们耗费时间精力也不可能说一年时间把一个学渣送上985或者211，进步空间再大有什么用？但是这次薛霖这个学生能让她破格来教不仅是因为钱到位，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己的学生陈瑶求她的，她这才答应下来的。陈瑶当年算是一个学渣在她的班上，但陈瑶最后半年的时间创造了学校的奇迹，以一模365高考665分考进了名校。因为受到了她的鼓励所以陈瑶后来也走上了教育岗位，励志做一个和她一样的能引导学生向上的人。而这次作为学生的陈瑶为了自己的学生求到了自己的老师头上。
“如果他心理或者精神上有问题，我建议你跟他的医生联系，这个学生免不了是个麻烦。”杨慧公事公办地态度对着这个找到自己的昔日她也曾骄傲过的学生。
“我已经跟他医生联络过了，医生说这孩子大概率是没问题的，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对他可能就有好……”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班是高三？你要不要对其他学生负责？”
“那老师，你觉得做一个老师是为了什么？那我当年又是不是一个麻烦？”陈瑶看着杨慧的眼睛，坚定执着。她很清楚现在是高三，也明白她肩上的重担，但是薛霖来了，她就要对他负责，即便最后没有好的结果，她也不会辜负她一个老师的身份。
杨老师就坐在他旁边，这让不喜欢与旁人距离太近的薛霖太不舒服，条件反射地远离了她。
“怎么了？”杨老师看他反应那么大，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我不习惯。”薛霖实话实话。
杨老师看了他一眼，想起了陈瑶叮嘱她的话，这个学生有点儿不太好管。杨慧教了这么多年书，什么差学生没见过，没打过交道？她直接站起身从一边的墙边推过来了一块儿黑板，先满足学生的要求再说。
杨老师确实是从最基础的概念开始讲，薛霖听见的时候也觉得并不难，但是没两分钟薛霖就不行了，他的眼神根本就落不到黑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发现自己注意力真的很难一直集中在一样物体上，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就是能屏蔽外界的一切信息。
以前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他就总是因为思想不集中被老师训斥，而且老师很喜欢让他站到教室外边儿，这反而让他更开心。外边儿的一切都比教室里的枯燥好，尤其是后边儿那几个人吃东西扔垃圾总是有意无意砸到他身上然后发出怪叫。老师是管不住那几个爱捣乱的人，所以每次都是杀鸡儆猴，点薛霖的名字。
“如果精神难以集中你可以尝试着不去集中，做你想做的事吧！”
杨老师看着薛霖低着头一副精神不集中的样子有些生气，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粉笔看着薛霖。
薛霖看着杨老师的眼睛，她的眼神犀利凌厉，让薛霖不自觉低下了头。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吧，你可以回去了。”
这节课总共就上了二十分钟不到，然后就让他走了？薛霖有些不信。
“我不太喜欢勉强学生，尤其在学习方面。”杨老师看了一眼薛霖之后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辅导资料，不再理会薛霖。
薛霖收起了包，直接就出了补课教室。
这里遇到的老师怎么都这么有个性？虽然他不喜欢以前的老师，但现在的老师和以前的差得也太多了，最主要得就是管得宽。
回去的路上经过中心广场，薛霖看到了那边儿的篮球场。刚刚许霂叫他不是说出来打球？是在这里打吗？薛霖下意识地在球场上看有没有熟悉地身影。
球场上，一群散发着蓬勃朝气的少年不停地在追逐，弹跳，挥洒着他们的青春的汗水，轻松自由。薛霖想到了在学校里上训练课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拼命地打拳，浑身湿透的感觉最爽，是他能够放空自己释放压抑的唯一出路。
“喂，这么快就上完了？”
熟悉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薛霖转过身就见穿着篮球衣的许霂满头大汗地对着他笑，手里拿着两瓶饮料，一瓶已经开口喝了半瓶，另一瓶移到了薛霖地身前。
“补课很累吧！请你喝！”
薛霖鬼使神差地接下了许霂递过来的矿泉水，再次看向许霂。
“好歹说句话嘛，要不然我多尴尬？我都出来了看见你站在这儿才又回去给你买的水，还是连话都不回我？”许霂笑着质问薛霖。
“上完课了。”薛霖有些局促地回答。
“那你站这儿干嘛？等我吗？”许霂故意地向他靠近，然后问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知道薛霖的反应，但他就是想捉弄他。
“不，不是。”薛霖下意识地后退与他保持与刚刚同等的距离。
“许霂你干嘛呢，买个水这么慢？”球场上下来一个人，朝许霂这边走过来，“给我带的水呢？”
只见这个男生也是一身篮球衣，个子很高，比薛霖自己都高。
“哎呦，给你忘了，你再去买一瓶吧!”许霂看着自己手里已经喝了一半儿的水，再看看薛霖手中的，笑着回应那个男生。
“这哥们儿谁啊？”
“薛霖，我朋友。”许霂看向薛霖向朋友介绍，“这是秦越，我发小。”
“怎么以前没见过？不过既然是许霂的朋友，那我们以后也是朋友了，喊我老秦就行。”秦越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看着薛霖，本来想搭在薛霖肩上的秦越的手被许霂无情打掉。
“行了你，那么多话！”
“你打我干嘛？”秦越对于许霂打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
对于两个人的小动作薛霖并没有关注，他能接受许霂，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和别的不熟的人打交道。
“欠打啊！那个，薛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儿？”许霂不再搭理秦越，转头看向薛霖。
“我，我还有事儿要先回去。”薛霖连忙拒绝，即便他现在能接受和许霂接触，但是和更多的人他还是做不到。
“行吧，那你先回去，我们继续玩儿！”许霂笑着和薛霖说道。
薛霖点了点头转过了身。
“这哥们儿是？”秦越望着薛霖的背影皱着眉问道。
“我们班刚转来的，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
“我说呢，怎么感觉他这个人怪怪的。”
“走吧，这次打爆你！”
“行啊，看谁打爆谁！”
接连几天中午，杨老师都会提前给他发短信让他过去补课，但是除了第一天让他走得早外，后来他就算思想再不集中杨老师都不会去考虑，她会在薛霖不听课的时候给他英语题目让他去做，分散他已经分散的注意力。也不是薛霖想开了愿意学习了，而是他觉得这个老师很不一样，跟所有的老师都不一样。从一开始就很尊重他的想法，很明白他在想什么，不会让他在这个小地方觉得不安和尴尬，更不会像之前的补课老师那样，能从脸上直接看出来对自己的不耐烦和觉得自己神经病。但是这不代表薛霖就能听懂这些知识点儿，哪怕是很简单的东西，他没有基础听的时候也是一知半解，他根本不会开口去问，而杨老师也是从他的表情中看他是否听懂继续向下讲。其实薛霖真的学不来老师抄在板书上的内容，但是对于老师直接坐在身边的行为他又是完全忍受不了的抗拒，加上容易分心，所以杨老师讲的东西他能理解三分就不错了。
化学老师是个有点儿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名叫蒋百川。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薛霖这一个月来能有长进的期盼，蒋老师再次点起了薛霖的名字。
薛霖一般的回应都是：老师，我不知道。然后等老师识趣地对他说坐下然后挑起来他旁边的许霂起来说答案，讲思路。但是这次老师说，“下课到办公室找我！”
薛霖大概也是知道了这里他所有的任课老师大概都已经重点关注他了，要不然不会说辞都一样。总的来说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实在不行就找一对一补课老师，老师身为任课老师无法给他更多的基础知识，让他把基础打好，老师就有信心让他化学达到中等水平。老师客气地说有时间就去找他补习，但薛霖显然是抗拒的，他直接表示会想办法提上来的。
“那个，有时候我忙，你问许霂，学神就在你旁边坐着呢，没事就问！他学习好，不怕你耽误。”蒋老师客气地说。
后来的化学课上，蒋老师直接走到两个人中间的过道里，提醒薛霖多向许霂学习。许霂听到老师在说自己，连忙笑着答应了。老师走过去后许霂再看向薛霖，只见他也抬着头看着自己，目光相撞的刹那，薛霖不自然地转移了目光。但许霂明显感觉到这次，他的眼神里没有那么赤裸裸地嫌恶了。
这几天中午的饭一般都是许霂给他带回到教室或者他早上带泡面过来，下午的时候许霂都会和他一起从学校小门儿出去找一些人少的地方。
“最近补课怎么样啊？”许霂见他午休的时候一直都不在，大概猜出来了是要去补课。
“还好。”薛霖喝了一口汤并没有抬头回答道。
“那回去的时候我帮你补习化学吧？”
“不用了，你自己学习吧！”薛霖抬眸看了一眼许霂，直接拒绝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开口或者需要别人牺牲自己来帮助自己的人，他也不需要。
“没关系啊，给你讲一遍，我还顺道巩固了基础，虽然成绩还可以，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问题在哪儿，我的基础也有问题所以才会每次都出现小问题。”
薛霖低着头继续喝汤并不再回应他，不过许霂大概知道薛霖应该是默许了。
虽说许霂想着下午的时候给薛霖补课，但其实时间根本就不够。不过许霂也确认了薛霖不用回去那么早，所以他决定晚自习下课后再讲题。
“哎，我上次给你的笔记呢？那个其实挺全的，你看应该就可以。”许霂对自己做的笔记那是相当自信，出辅导书他觉得水平都够了。
“我……放住的地方了。”薛霖尴尬地回应，他是真的没带，应该说从来就没带过，毕竟是许霂非要塞给自己的。
“没事儿，我可以直接给你讲。”
许霂坐到薛霖旁边空位的时候，班上还有很多人在学习。薛霖被他突然地靠近吓了一条，但是许霂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接触不了身边的人？”薛霖看着他的眼，又低头看向他抓着自己的胳膊，薛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短路了，他竟然没有条件性地弹开。
许霂直接翻开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儿，上边是在杨老师那儿记得零零碎碎的笔记，记得特别乱。他想要去夺回来，但许霂已经打开了。
“字写的可以啊！”许霂大略翻了一下，看到了里边儿的字迹，“你练过字？”
“没有，无聊的时候写着玩儿。”
从前那些年，薛霖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极封闭的自我中，他也会无聊，会隔着窗户看外边儿玩作一团的人，但他不会去凑近。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或者有桌椅的地方，他就拿出本儿去写字。他买过各种字帖，所以会写各种字体的字，他没有为了什么好看不好看，单纯地无聊到想让字和字帖上的字一模一样。
“很好，干嘛不写名字啊？”许霂翻到第一页，只见到空白的页面。
“写那个干嘛？”薛霖有些不以为意，他从来不会在任何书或者本子上写自己的名字，自从那次他的日记被班里的那些孩子翻到在全班人面前朗诵了好几天。也是从那个时候，班上的人才开始叫他疯子，精神病。
“万一丢了呢？”他想都没想拿起笔就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薛霖二字。
这次薛霖又没有来得及阻止，只得无力地握了握拳。
“学习吧！”许霂翻开笔记第一页开始给薛霖疏离知识框架。许霂是属于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特别好的那种学生，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就是清华北大。所以让他给身为学渣的薛霖讲题其实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是许霂却觉得这个冰冷的少年好不容易化开了一点儿冰，他想试试看能不能继续融化他。
薛霖坐的挺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看着许霂。薛霖一向不关注外貌这种东西，但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人，这让他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瞟到许霂的脸上。麦色的皮肤跟自己比是暗了不少，侧脸的轮廓让人看着很是舒服。许霂的眼睛是那种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弯弯的，他的鼻梁很挺很好看……
“听懂了吗？”许霂突然转过脸看向薛霖，“你干嘛突然脸红？”
“呃，听懂了，有点热。”被许霂这么一吓，薛霖自己都发觉自己的脸很烫，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反应，但是他想这应该跟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一个人有关。
“那我们继续。”
许霂继续开始下边儿的知识点，薛霖看着他不停动着的笔还有不断传入耳中的解释过的知识点儿，他发现这些枯燥的点儿他好像脑子里有了大致的概念了。
薛霖在认真听的时候，一直都有一种淡淡地薰衣草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忍不住想去靠近味道源，直到他发现这就是许霂身上的味道时，他连忙弹开了自己的身体，但是他明显就觉得自己心脏在莫名地加速跳动，这真的是第一次，有人坐到他旁边他没有抗拒逃离。不过他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就是对比那些老师僵硬的冷脸，许霂给他讲的时候，整张脸都洋溢着温柔的笑意。
“很奇怪，你为什么不笑呢？”
薛霖低着头在看题的时候，余光瞥到了许霂在看自己，抬头与他目光相撞的时候，许霂单手托着下巴，颇为认真的问薛霖。
“为什么要笑？”像许霂这样整天对着任何人都是一脸笑意吗？
“开心？”
“有什么开心的？”
“比如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比如和兄弟朋友在一起……”
“喜欢的人？”薛霖不自觉地重复了这句话。
“对呀，比如我们俩现在在一起是兄弟朋友的身份，如果换成了其他的女生，那可能就是爱情了。”许霂装得一副情场高手的样子。
“爱情？”薛霖再次疑惑。这个不怪他疑惑，武校的时候，他连男的都不接触，更别说女生了，所谓爱情，他更不可能接触，虽然有时候看到的书里描述的爱情很美好，但是他自觉不配，便从未动过这方面心思，想都没想过。
“你有喜欢的人吗？”许霂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
“没有，”薛霖望着许霂的眼睛回答，又继续补充，“那你呢？”
“害，”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的许霂，脸色稍变，“爱情这种东西，想想就得了，现在还是好好学习吧！”
薛霖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低下头去学习的许霂，爱情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