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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夺心想,能让罗宇泽一把拿下,这来路应该问题不大才对啊。
    不过来路和价钱不同,不太好当面问。
    不料,宁元祺却开口问道,“宇泽,货主是谁?让我也了解一下,起码知道这么档子事儿。”
    罗宇泽也不避讳,“唉,这算是朋友的东西,关键是他不懂啊。他得来的时候,原主是用这黄釉仿犀角杯顶了五十万的账。我这也是有点儿利欲熏心,草率了;毕竟要是真品,能过百万呢!”
    “你这个朋友不懂敢接东西?还用来顶五十万的账?”吴夺皱眉。
    “兄弟,你可能没有什么债务往来。你是不知道要债有多难。欠债的,能用这东西顶账,还有拍卖会的相关票据,就很不错了!”
    宁元祺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嗐!没有金刚钻,非要揽着瓷器活,活该我吃亏。”罗宇泽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太要好的朋友,况且他事先说了不懂,让我自己看完了拿主意,只能认了。”
    “你这个没什么,不过就是因为眼力不济吃亏了,而且吃一堑还能长一智。”宁元祺接口道:“这古玩行里做局的事情,哪个不比这个险恶?”
    “这个您说得对。”罗宇泽点点头,“这玩意儿,我也不能拿着再去蒙人找补损失了,就摆家里当个警示吧!”
    吴夺不由看了看罗宇泽,“可以啊,境界有提升。”
    “主要这件事儿在今天,也比较有意义。”罗宇泽说着,看了看宁雪。
    宁雪却打了个哈欠,“三位古玩先生,我困了,能不能先去睡个午觉?”
    “快去吧。”罗宇泽先开了口。
    宁元祺点了点头,宁雪又说了声失陪,便先上楼去了。
    宁雪走后,四人继续喝茶聊天。
    宁元祺看着罗宇泽,“宇泽,吴夺和宁霜的事儿,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罗宇泽没想到宁元祺会突然问这个,“呃,怎么说呢,比您早点儿吧。”
    “你觉得他俩怎么样?”
    “怎么样?”罗宇泽清了清嗓子,“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啊!”
    吴夺心头苦笑,这都什么词儿啊!
    “爸,您要么就别表态,要么就自己表态,您当着我和吴夺的面儿问别人的态度,这······”宁霜皱起了眉头。
    “你呀,宇泽来,就是来参与这事儿的,他和你们都熟,和我也熟,既然坐在一起聊聊,有何不可?”
    罗宇泽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宁大小姐啊,你还没看出来么?宁叔这是表示同意你们俩的事儿了啊!”
    宁霜不由微微一怔。
    吴夺也是刚明白,他的反应比罗宇泽也慢半拍。
    没办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宁元祺能问罗宇泽这种事儿,那就表明他是同意了。因为他知道罗宇泽肯定不会说不好,若是不同意,岂不是自己找不对付?
    只有决定同意的情况下,才顺带让罗宇泽一说,皆大欢喜。
    宁霜的脸色登时微红,“爸!”
    “女大不中留啊!”宁元祺笑着看了看吴夺,“不过,你们现在都还年轻,而且还是异地,所以都得努力啊!”
    “宁叔叔,您放心。”
    罗宇泽鼓掌,“我就说今天来沾沾喜气!那什么,晚上出去吃吧,我做东!”
    宁元祺却摆摆手,“我晚上还有个饭局,你们年轻人自己聚吧。”
    “爸,那您还让我问吴夺是中午来还是晚上来,要是他晚上来······”
    “懂事的孩子,是不会拖到晚上的,吴夺让我很满意。”宁元祺笑道,“再说了,若真是晚上来,大不了我就推掉饭局,饭局再重要,也不如我宝贝闺女重要。”
    宁元祺表态之后,又对吴夺说道,“吴夺,咱们以后也得加强交流,毕竟这只是一个开始。”
    吴夺点头,“是啊,我们俩的发展,也不能没有您的指点。”
    ······
    晚上出去吃饭,宁雪说有同学聚会,不去。
    罗宇泽没办法。
    这个情况,他也没法和吴夺、宁霜一起去吃了,总不能当个大灯泡。
    吴夺和宁霜找了个比较安静的西餐厅,吃了个烛光晚餐,也算是小小庆祝“阶段性进展”。
    吴夺的家长只有吴大志,宁霜的家长只有宁元祺,现在双方家长都同意了,就此驶入快车道。
    这一天,算是彻底缓了缓,他们俩也没有再讨论豫州鼎的事儿。
    不过,吴夺因为罗宇泽拿来的黄釉犀角杯,也想到了宁元祺收藏的一堂四爱犀角杯。
    这一堂犀角杯,当时在翠云山庄展示过。
    杯型是常见的仰钟杯,却有精美的浮雕图案。
    四只杯子,图案分别是四爱:王羲之爱鹅,陶渊明爱菊,林和靖爱梅,周敦颐爱莲。
    有落款,是明晚期治犀名家方弘斋的作品。
    但是,其中的陶渊明爱菊,却是一只高仿;也就是说,这一堂四爱犀角杯,三真一假。(第97章犀角四爱杯)
    这件事情吴夺一直没有说,白天在宁霜家里也没有说。
    晚上和宁霜吃饭的时候,吴夺对宁霜说了。
    “你确定?”宁霜自然也见过这一堂犀角杯,不过犀角对她来说,属于短板。
    “对,其他三只,都是亚洲犀,确实是方弘斋的作品,但是陶渊明爱菊,却是非洲犀,而且是清中期的作品。”吴夺进一步解释道,“当时我肯定不能点出来,后来时间久了,有点儿淡忘了。今天罗宇泽拿出黄釉仿犀角杯,我又想起这事儿了。”
    “那就别说了,反正他也不出手。”
    吴夺:“······”
    宁霜:“怎么了?”
    “可以暂时不说,但也不能一直让他蒙在鼓里。”
    宁霜想了想,“行,你自己掂量什么时机给他说吧。你们爷俩不是还要深入交流么?”
    “你倒当起甩手掌柜来了。”
    宁霜浅浅一笑,“其实你也沾了我老爸的光。”
    “啥意思?”
    “我想找一个懂古玩的,跟我老爸也有关系啊。”
    吴夺哈哈一笑,“咱爸也是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喜欢古玩么?”
    “对。不过他以前可不是专门做这个,他以前是公职人员,而且三十多岁就到了副处,马上就要升正处了,结果出事儿了。”宁霜轻声说道。
    “啊?怎么了?”
    “在古玩上让人给做局了。要不今天他说罗宇泽打眼很正常、比起古玩行里险恶的做局差远了呢。”宁霜叹了口气,“他那次被人做局,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在古玩和钱财上吃亏。”
    “这么复杂?”
    “我给你说说吧。”宁霜轻轻握住了吴夺的手,“你也引以为戒。有时候啊,不仅仅是有眼力,就能保证不掉进坑里。”
    宁霜说的是宁元祺三十多岁的时候,还在齐州一家很好的机关单位工作。宁元祺当时是副处,而且马上就要提正处,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事儿了。
    宁元祺年轻时就很喜欢古玩,当时的眼力已经不弱,尤其是瓷器,甚至在齐州的古玩圈子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口碑。
    早年间宁元祺特别喜欢青瓷,尤其是龙泉窑的梅子青。
    当时的赤霞山古玩市场,有一个专门经营瓷器的店铺,叫润古斋,宁元祺经常去,和老板也算比较熟了。
    这天,润古斋老板在宁元祺到店的时候,告诉他齐州最近出现了一只龙泉窑梅瓶,正宗的梅子青,他能看到南宋。
    这个老板之所以知道得这么详细,是因为货主拿着这只龙泉窑梅瓶来过店里。
    想出手这只南宋龙泉窑梅瓶。
    润古斋老板自然要套货主的话,话里话外感觉货主好像还不是很懂。
    可是,货主的胃口却很大,咬死了一百万不松口。
    这可是二十多年前,虽说当时南宋龙泉窑梅瓶也不便宜,但这个价儿作为收货来说,肯定是不能接受。
    但好说歹说,货主就是不松口,店老板也没办法。最后货主带着梅瓶走了。
    润古斋老板倒是留了他的电话。
    润古斋老板告诉宁元祺,若是感兴趣,可以联系试试,没准儿货主对玩家和对古玩店老板不一样,说不定能便宜。
    宁元祺知道店老板的意思,如此一来,他好歹也算介绍人,若是买卖成了,就算不给他“中介费”,那也得记他一个人情。
    其实宁元祺听了南宋、龙泉窑、梅子青,就已经心痒难耐了。后来,他就根据润古斋老板给的电话联系上了货主。
    这个货主不是齐州人,是浙省人,这倒是和龙泉窑还对上了。货主说自己在齐州做建材生意,这东西是从老家带来的,最近生意亏了本,想卖了堵堵窟窿。
    宁元祺见到了东西。
    以他的眼力来看,东西绝对没问题,典型的龙泉梅子青,确实能到南宋。
    全品。
    好东西啊!
    但是货主还是咬死一百万,第一次见面没谈成。
    第二次见面,宁元祺请货主吃饭,充分交流了一下。这个货主,确实如润古斋老板所说,对瓷器并不怎么精通。但是宁元祺也不忽悠他,尽己所能,给他讲了一些瓷器上的东西。
    两人似乎交流得很好,货主对宁元祺也很欣赏,松口了。一开始说让十万,后来又让十万,最终让到了八十万。
    宁元祺表示,自己最多只能凑出五十万,这是他的全部家底了,若不是父母留下的底子比较厚实,这个钱也拿不出来。
    这次饭局依然没有谈成。
    不过,临走时货主也撂下一句话,货卖与识家,他再考虑考虑。
    宁元祺也明白,临走时货主说的那些话,应该是客套话,这买卖八成是没戏了。
    但同时呢,宁元祺却还带着一丝侥幸心理。这东西虽然好,却未必容易出手,若是货主急等用钱,还有一线希望。
    希望居然真的来了。
    而且是双喜临门。
    三天后,货主打电话,说五十万卖给你了!
    于此同时,宁元祺升职正处的公示也出来了。公示期十五天。
    货主提出现金交易。在当时,现金交易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但宁元祺还是觉得一起到银行转账更稳妥。
    货主却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私下进行最好,不愿意一起去银行转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不踏实。
    宁元祺也就同意了。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预留了两天的交易时间,查了查这个货主。这个货主确实是浙省人,在齐州的建材市场还有自己的门头。
    就这么交易了,安全起见,地方是宁元祺定的,特地定了个酒店的房间。
    交易很顺利。宁元祺当场验货,还是那件梅瓶,没问题。
    那人来的时候拎着一个行李箱,装梅瓶是偏大了,不过装钱倒合适。本来宁元祺是想把自己装钱的箱子一并给他的,可是他坚持用自己的行李箱。
    宁元祺就用装钱的空箱子装了南宋龙泉窑梅瓶带回家,爱不释手,时时欣赏。
    可是就在交易后的第三天上午,宁元祺在办公室工作,单位领导带着三个人进来了。
    两个便衣是浙省某市刑警支队的,还有一个齐州警方的人。
    一年前,浙省某市一位龙泉窑收藏家的家中失窃,丢失龙泉窑瓷器数件。一直没有破案。
    其中一件,就是这南宋龙泉窑梅瓶。
    昨天,有人匿名提供线索,联系当地刑警支队,称东山省齐州市一单位的宁元祺刚收了这么一件,疑似赃物。
    宁元祺只好配合,通过验证和比对,确实就是浙省藏家失窃的那一件。
    没办法,宁元祺只有配合调查。
    宁元祺把事情说清楚了,警方也找到了货主,他还在建材市场做生意呢。
    可是,此人却矢口否认这件龙泉窑梅瓶是他卖给宁元祺的。
    同时,他说,自己确实从浙省老家带来了一件龙泉窑梅瓶,也和宁元祺谈了几次,最后一次还是在酒店的房间谈的,他也带着东西去了。但是,依旧没有谈成;此后,再无联系。
    这个货主还拿出了“龙泉窑梅瓶”。
    这一件,和他卖给宁元祺的那一件,尺寸、形制、釉色,看起来都没什么差别。
    不过,以宁元祺的眼力,仔细辨认,还是能发现这不是真品,而是一件高仿!
    货主又说了,他又不懂,还一直觉得是真的呢,真的就值一百万,但是宁元祺只肯出五十万,所以不卖,东西现在还在自己手里。
    宁元祺这才明白掉进了一个局。
    这个货主和他素不相识,不过是一颗棋子;货主背后,肯定有人。
    警方也调查了,宁元祺确实取过钱,也带着钱到了酒店房间,但是在房间里两人到底有没有交易,就没有任何证据了。
    货主是带着行李箱进的房间,也是带行李箱离开的房间。而宁元祺也是带着装钱的箱子进的房间,又带着装钱的箱子离开的房间。
    看不到钱,也看不到梅瓶。
    警方还找了润古斋的老板,润古斋老板实话实说;但是货主一口咬定,带去润古斋的,就是目前他手上的这一只梅瓶。
    高仿和真品之间,就连行家里手都费劲,何况放到一个各执一词的案子里。也无法定论。
    不过,警方办案倒是很细,又经过一系列相关调查,并没有找到宁元祺接触盗窃嫌疑人的证据。所以应该是不知情,并非故意收赃。
    于是,警方只是带走了东西,没有继续扣留宁元祺,但是结案之前,宁元祺得随时配合警方的调查。
    这件事儿,发生在宁元祺提正处的公示期。
    结果不用说,虽然没有定性为违法犯罪,但有个“影响”问题。
    正处没了。
    这时候想知道谁做局,就不难了。
    谁受益,谁出手。
    谁代替宁元祺当上正处,谁就是做局的人。
    宁元祺经此一事,干脆直接辞职了,就此专心倒腾起了古玩,结果越做越大,成了古玩行的大佬。
    而给宁元祺做局的那位“处长”,好景不长;不用宁元祺出手,半年后,他和开建材店的货主联手涉赃的案情,就因为盗窃嫌疑人落网,警方顺藤摸瓜给一步步揪出来了,最后进了班房。
    吴夺听完不由叹气,“这个险恶的做局,真是费尽心机!还是通过润古斋老板起的头儿,润古斋老板不知情,却稀里糊涂当了枪。”
    “所以说,你在古玩行里,别以为自己眼力到了,就能趟平一切。这个局,东西是真品,货主也不怕查,只是货主和幕后的人利用了东西是赃物的属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吴夺拍了拍宁霜的手,“我看,咱爸是能想得开的。”
    “他早就想开了。我说这个,是提醒你。”
    吴夺缓缓点头,“古玩行里,滚滚暴利,最可怕的,不是东西真假,而是人心难测。”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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