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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本就是大宁外围的卫星集市,店铺,民宅林立,在各部工兵营不分昼夜的挖掘之下。

    一座座院落之间的墙壁早已经打通了。

    大明军民穿梭于一个个缺口,行动如飞,并且为了迟滞骑兵,宽敞的街道上塞满了杂物,碎石,铁钉。

    还将青砖,门板卸了下来,临时钩住了大量的街垒,甚至工兵营还挖了几条地道……

    “砰,砰。”

    枪林弹雨中,从前线撤退的大明边民,在骁勇军官的带领下,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路线撤退。

    “撤,撤。”

    借助一道道豁口,一座座打通的院子,还有几条地道,上千军民抱着火枪,猫着腰,好似神出鬼没一般穿行着。

    不久,逃跑的店小二们,被前方的一道街垒挡住了去路。

    “过来,过来!”

    街垒后头,有穿着大红棉甲的官兵挥手,惊慌的人们看到了穿军服的官兵,便本能的找到了依靠。

    数百人便一窝蜂的跑了过去,在官兵的接应下躲到了街垒后方,才纷纷擦拭着额头的热汗。

    “呼,呼。”

    上气不接下气的大明边民们,躲在暂时安全的街垒后头,探头探脑的向外面张望。

    “真吓人呐。”

    太可怕了。

    多数人都是初次上阵,虽然店小二们腿肚子吓的转筋,全身哆嗦,可常年累月的军事训练。

    让装填,列队,激发早已成为本能,甚至形成了肌肉记忆。

    街垒后,呼吸声急促,大明边民,官兵们挤成了一团,大冷的天都挤出了一身臭汗,额头上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店小二,裁缝们,一边给手中沉甸甸火枪装填着弹药,一边头碰头的议论着。

    “打死几个?”

    “这谁看的清呀?”

    嘈杂的议论中,几个指挥作战的年轻大明军官,却十分沉稳,用千里镜观察着街对面。

    街对面,乱七八糟的路障后头空荡荡的,敌骑遭到了阻击,付出了一些伤亡,迎头挨了一记闷棍,也不敢再狂了。

    一些骑兵开始马匹拖拽,小心翼翼的清理路障,拔钉子呢……

    这就给了大明军民一些喘息的时间。

    “太可怕了。”

    边民们议论着俄军骑兵的可怕,一个个煞有其事。

    “那大胡子,老长了!”

    “可不是嘛!”

    “那眼珠子比铜铃还圆呢!”

    一边议论着,一边还不忘装填火枪,将火枪死死的攥在手中,又将视线看向了人群里几名军官。

    不自觉的,几个年轻的镇军军官,变成了这群人的主心骨,他们身上鲜红的棉甲,帽盔,给了店小二们极大的信心。

    敌骑未至。

    可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军爷。”

    有人低低叫道:“能守住么?”

    “嗯。”

    一个棚长应了一声,年轻的脸上十分严肃,可细看这位军爷的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这还是个……

    半大孩子。

    或许是刚从府学里走出来不久,上了半年,或者一年,两年不等的讲武堂,便被提拔成了军官。

    没办法呀。

    中兴大明的镇军正在经历着,大换血时代的阵痛。

    “军爷,军爷。”

    几个边民讨好的凑了过去,看着这位军爷,他穿着一身鲜红的棉甲,戴上了精良的帽盔。

    棉甲已经破损了,露出了里头黝黑的锁子甲,这两层甲胄,可是大明镇军精锐的标配!

    穿上了这身甲,让大明边民们本能的忽略了他的年龄,将他当成了大伙的主心骨。

    这是崇祯年间谁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笨!”

    瞧着这些店小二,裁缝组成的团练部队,年轻军官发出一声嗤笑,将眼睛眯了起来。

    又朝着街道两旁,房顶上,院子里埋伏的武装人员,撇了撇嘴。

    这条街上,早已是杀机密布!

    “喏!”

    “知道啥叫交叉火力么?”

    店小二们一脸懵逼,大伙都是种地的出身,年龄也老大不小了,早已错过了府学的入学年龄。

    哪里懂得兵法?

    “交叉……火力。”

    懵逼的店小二摸了摸头,听不懂呀,琢磨着这深奥的战术词汇,想必是极为厉害的兵法了。

    “兵法?”

    年轻的军官又撇了撇嘴,有些嫌弃。

    “步兵操典里都写着呢。”

    “哦!”

    店小二们又摸摸头,还是听不懂,反倒是越听不懂,越是觉得牛掰轰轰,反正很牛就是了。

    一双双敬畏的眼睛看了过来,带着深深的崇敬,这样的神情让,年轻军官颇感荣耀,腰杆挺的更直了。

    “怕死的,往后靠。”

    军官挥了挥手,指了指街垒后边的空地,那里竟然还有一些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杆杆火枪。

    正睁大眼睛看着……

    这街垒后头挤满了人,两段击,三段击都施展不开,按照大明步兵操典,在这样的战场环境下是可以变通的。

    精兵,枪法好的顶在前头,专职负责开枪,枪法差的弱兵躲在后头,专门负责装填。

    打完的火枪传递回去,装好的火枪传到前面……

    “怕死么?”

    年轻的军官看着一个裁缝,皱眉道:“去后头!”

    裁缝也三十好几了,身量瘦长,可脸上写满了尴尬,当着这么多女人的面,往后面躲算怎么回事?

    “啐。”

    砍头不过碗大个疤。

    一咬牙,一闭眼,认了!

    “滴答,滴答。”

    此时,两百米开外的街口,突然出现了马蹄声,视线中,成群结队的敌骑终于出现,穿着肮脏的灰色军服。

    络腮胡,熊皮帽,骑着高大的顿河马,挥舞着亮闪闪的马刀,疾驰而来……

    敌踪现。

    街垒后一阵喧嚣。

    “预备!”

    年轻的军官匆忙拔出战刀,战刀前指,嘶吼着发出口令。

    “哗啦。”

    顿时街垒后头,街道两旁的房顶上,墙头上,一排黑洞洞火枪伸了出去,对准着疾驰而来的骑兵便楼了火。

    “放!”

    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阵爆鸣,弹丸横飞,视野中高大的异族骑兵被打的全身冒血,连人带马倒了下去。

    大团的硝烟升腾了起来,遮挡住了视线,可真打起来,店小二们反倒不紧张了,按照平时训练的俺班。

    跟着同伴,闭着眼睛搂火便是。

    区区一百多个大明士兵,领着两三百团练兵,竟然打的像模像样,预设阵地,交叉火力……

    竟然硬生生打出了围歼战的效果。

    子弹好似瓢泼大雨,又好似下起了冰雹,从四面八方射向了醉醺醺的哥萨克骑兵。

    激战中,夜幕降临。

    大宁,都司衙门。

    一片嘈杂之中,传令兵不停的进进出出,前线战报好似雪片一般飞入帅营,一道道指令发了出去。

    一天内,全线激战。

    大宁周边的卫星城镇,一座座集市遭遇了俄军骑兵的围攻,巨大的压力让周阿布,黄斐面色沉凝。

    “报。”

    “草甸集求援。”

    “报,城北马市,仍在激战。”

    一天内全线激战,各种繁杂的信息和战报涌来,险些将大宁指挥使黄斐淹没了,让他觉得心惊胆颤。

    他瞧着面无表情的周阿布,眼皮直跳,这位少帅心也太大了,做出了一些列叫人瞠目结舌的操作。

    他把大宁都司的两万步兵都拆散了,来了个化整为零,分散到了方圆百里的一个个村镇市集里……

    还让三万多名团练兵,杂牌护卫队顶在最前线,可这位少帅呢,他死死扣着最精锐的三万八千骑兵。

    按兵不动。

    虽说慈不掌兵,可这用兵也太险了点。

    黄斐口中,喃喃自语,似是想要提醒这位少帅:“太冒险了。”

    可周阿布假作不知。

    “报!”

    一个参谋军官快步走来,低低道:“李家镇失守。”

    听到外围村镇失守的消息,周阿布终于动了,微微皱眉道:“调一营兵,夺回来。”

    参谋军官不敢抗辩,只得应命,又匆匆去了。

    又是一营辽东新军顶了上去,开战才第一天,诺大的大宁城在俄军猛攻之下,四面漏风,每时每刻都有人伤亡。

    便好似风雨飘摇中的小船,看上去随时都会倾覆。

    可又固执的坚挺着。

    激战一直持续到了午夜时分,直到天色微微放亮,才平息下来。

    “报!”

    “李家镇收复。”

    “马市……丢了。”

    激战一日夜后,俄军狂躁的攻击终于平息,并且攻破了大宁外围的几处重要据点。

    “呼。”

    一阵冷风吹过。

    官厅里,儿臂粗的红烛已经燃尽,被冷风一吹。

    熄灭了。

    此时周阿布钢浇铁铸一般的身形,终于动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军服,轻道:“马市那边的人员,马匹都撤出来了么?”

    参谋军官忙道:“回少帅的话,都撤了。”

    “嗯。”

    周阿布点了点头,又徐徐道:“传令,救治伤患。”

    “换防。”

    话说完了便走到官厅一角,将两张太师椅拼在一起,躺了上去,不久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哎?”

    黄斐呆了呆,瞧着少帅沉沉睡去,忍不住摸了摸头,他也很想拼两把椅子睡上一觉,可这般战局。

    又如何能高枕无忧。

    “像!”

    这位少帅的做派,和当年的那位大帅一模一样啊。

    城外,三十里。

    大批哥萨克骑兵簇拥着小叶尔马克元帅,冲进了马市,熊皮帽子遮掩之下,俄军将领们一个个神采飞扬。

    激战过后。

    人和马的尸体在道路两旁横七竖八的躺着,有身穿灰色军服的俄军骑兵,也有服色杂乱的大明团练。

    还有少量身穿红色棉甲的大明镇军。

    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可作为胜利者的哥萨克们,已经被面前的缴获冲昏了头脑,眼中……

    只有那座醒目的银号。

    这里是马市,也是整个塞外规模最大的马市,虽说明军将马匹都赶走了,可设立在马市里的银号搬不走呀。

    “哈哈!”

    小叶尔马克大笑着,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的熊皮大衣,大步走进了银号,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十分宽敞的银号大厅里,早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沉甸甸的箱子,上面还贴着封条。

    一些护兵按捺不住,拔出刀,撬开箱子,巷子里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铜钱,还有堆放整齐的龙元。

    甚至还有成箱的金子……

    这座塞外唯一的草原巨城,十年来坐享商业,贸易带来的利润,积累的财富实在太多了。

    成箱的金银太重了,一时半会儿是搬不走的。

    “哈哈!”

    哥萨克首领们哈哈大笑起来,十分嘲讽,也不知明国人怎么想的,把人员,物资全搬走了。

    反而把金银财宝留下了,这不是脑袋瓜子让驴踢了么,人命能值几个钱,哪里比的上金银?

    “哈哈哈。”

    大笑声中,这时候就别要什么脸了,小叶尔马克第一个走过去,狠狠一脚踩在一箱龙元上。

    “搬走!”

    虽说大明,沙俄如今处于战争状态,可大明龙元的购买力不是吹出来的,这是比金子还要坚挺的硬通货!

    如今这大明龙元,从南洋到塞北,西域畅通无阻,早已成为主要货币,甚至有一部分还流通到了沙俄的地盘上。

    沙皇阿列克谢对这些流通的龙元,十分恼火,下令从民间收缴了一批,可屡禁不止。

    这是废话。

    看看这些哥萨克将领眼中的贪婪,便知道为什么禁不绝了,现如今,就算在沙俄南部广袤的草原上。

    龙元也是十分抢手的东西……

    看着元帅阁下,侵占了哪几大箱子的龙元,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看了过来,可是没办法。

    其他人只好退一步。

    开始分赃。

    一时间银号里群魔乱舞,贪婪的本性驱使下,一张张长满络腮胡的脸都有些狰狞了。

    没人注意到外面成群结队退下来的骑兵,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龇牙咧嘴的,实际上已经承受了巨大的伤亡。

    悄无声息之间。

    十余万东欧联军深深的陷入了泥潭,竟还茫然不知。

    南京,统帅部。

    微风徐徐。

    周世显站在官厅里,看着窗外正在建设中的工地,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塞北,沉吟着。

    心中终究是放心不下呀。

    许是觉得这殿内有些气闷,便从殿内走了出去,溜达着,便溜达出了宫,走到了一座青砖瓦房的宅子前头。

    “哎?”

    怎么顺腿溜达到了道馆来了。

    来都来了。

    索性走了进去,道馆里很是干净整洁,供奉着儒,释,道三教神仙,香客不多,只有一尊长明灯下。

    端坐着一位女神仙。

    轻轻唤了一声:“玉真。”

    玉真扬起头,如花俏脸上闪烁着惊心动魄的神采。

    “来了。”

    “嗯。”

    一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向着后宅走去。

    风一吹,烛火摇曳了起来。

    云收,雨歇。

    一帘幽梦。

    仰躺在玉真柔软的腿上,周世显睁大眼珠看着她绝世玉容,心中竟生出几分恐慌,兴许是老了。

    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你呀。”

    玉真伸出纤纤玉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不许亲征。”

    “嗨!”

    周世显矢口否认,他都位极人臣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会亲征。

    大宁,前线。

    天亮了。

    喧嚣中,大宁外围再一次爆发了激战。

    可随着俄军步步深入,街上的路障,街垒太多了,以骑兵为主的哥萨克不得不下马步战。

    准格尔,塔里木仆从军很不情愿的翻身下马,开始充当劳动力,用战马拖拽,用手扒拉。

    试图将一条条进攻通道清理出来。

    可无形中。

    进攻的力度骤降。

    大宁都司。

    战至午后,大宁外围的战略要地,受到的攻击烈度骤然降了下来,周阿布终于打起了精神。

    “好!”

    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他扛住了俄军的三板斧,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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