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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干的就是这恶心的营生!要不然不污了你的一世清白?走吧,在哪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会没有这样地方,你编造出来的吧?前头带路!”

    “二老和尚,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是不是?”

    “我是到了黄河心也不死,谁让你撞我枪口上?机会难得:千载难逢!走着!在里头?”

    看着那一摇三晃的肥胖肉身子,刘长根心荡神摇,整个人慢慢变僵硬,心里骂开了,狗日的,你有张良计,老子就有过墙梯,她还当真了,就算真有你说的地方,是实事,我那是虚晃一枪,你这么个丰满的女人,且名声一臭千里,我岂能放过?说不定老娘们口上骂得凶,心里却乐开花,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说不定,饥渴如狼,正盼着强盗入侵,老牛啃不动嫩草,高孝民也许外强中干,里面虚而发泡,但狗日的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浮想连篇,脚下就跌跌撞撞。

    “二土匪,你倒是快些!”

    “等不及?”

    “就前面!看!”在一小片空地上,有一小坨锥形屎,一大片湿地,并泚出一条坑坑洼洼,她指着那里。

    看到那里,上面有几只苍蝇,他笑了,因为他看见七八个掰好的大秫棒子,虽然有秫叶盖着,他大胆在她奶上点一下,“奶奶,别对我说,秫叶下你不知道!”

    “你想怎样?”周氏豁出去了。

    “按正常路走:押着你,带着大秫棒子,把你交给李队长,任由他发落,至于他怎么发落你,可以想见,人老心未老,人面兽心,要不然,轻饶不了你,然后扣粮罚钱,这一整套程序,当然,我是个善良的人,不会这么做。”

    “你想怎样?”

    “你知道的,何必问我?”

    “趁人之危?”

    “话说得难听这么干什么?寂寞是棵随时可以砍伐的树,它比野草长得快,来吧!”他拍拍她厚实的肩,“这是一种交易,为了暂时安宁,就不要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二土匪,你真的不得好死!”这是恨吗?恨中有一丝丝甜,还有一种心灵的愉悦,按说她家不会缺粮食,下矿挖煤:女人长年累月寂寞袭心,男人就生命忧关!但它挣得多,别人还未填饱肚皮,周氏却先人要盖瓦房了,她有俩个儿子,一个十三,另一个十一,钱是男人挣命挣来的,她一分分攒,有点儿就送去银行,偷偷摸摸象贼。周氏难堪,荒郊野地,怎么行苟且之事?

    “就站着吧!”地当心没有长一棵手腕粗细的树,要让周氏趔趄。

    夜色深得如井,刘长根吹着口哨走回家,滋味流来流去,女人是多么不同呀,牛氏皮肉松得从这边拉到那边,不象长在骨头上,象是松松垮垮套上去,象水装半袋,掀这头,淌到那头,喜欢象烂泥睡在地上,周氏皮肉紧得捏不动,即使屈辱,也要站着,哪怕动物一样站着,除了周氏掰下的七八个,刘长根又隔几棵掰下一个,总共有十多个,让周氏乘着夜色,用衣兜兜回家。

    一步三坎,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走了背字运,李宜忠一样,刘长根也一样。

    为了一口粮食,刘长根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私下里投起所好的女人,总是层出不穷,社会主义大草堆,谁不扯谁不得,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牛芳芳这回有志气了,自从赤身裸体打仗之后,跟李宜忠就成了一锅夹生饭,无论李怎么恩威并施,牛氏就是不理不睬,晚上睡觉就是侧卧向墙,这让一直没空进城的李宜忠猴急猴急的,有好多次夜里睡醒一觉去扳她的肩,被她推搡回去。

    “狗日的,给你脸了,瞪鼻子上脸了!”

    “睡觉,明天还得干活!”

    “那样一下,也不耽误干活嘛!”

    “你不缺这个,庄子上有,城里更有,睡觉!”

    “狗日的,我叫你能!”翻转一下身子,放个屁。

    牛氏不言语。

    “噗嗤!”他自己笑出声来。心痒痒到长草,想到王红,怀念起城里惊鸿一瞥的岁月,他是城市的浮萍,偶尔飘一下,又被生活的浪冲回乡下,如果没有足够多的钱,就不能随心所欲去享受王红,王是大众情人,象食堂,美味佳肴只能偶尔品尝,有钱她就会将温柔和笑声卖给你,但他恰恰缺的是钱,难道他真的要放弃他抱二十几年的权把子?脚下这片土地虽荒凉贫瘠,但他在这里如鱼得水,城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让他发怵:这是淡水鱼放海里呀!患得患失折磨得他到鸡叫三遍,头炸裂地疼。

    这时一夜鼾声如雷的牛芳芳侧过身,她要看看窗外的世界,另一只手就遵从意念:吾将上下而求索!抚摸是扇风点火,牛氏不从,被他死死揽住,无法挣脱,无法动弹,就张开大嘴,一口下去,象老虎钳子,狠命咬在胳膊上,因为疼痛放弃,因为女人的抗拒,索然无味,而放弃!等着吧,等老子发达了,看你狗日的跪在地上,摇尾乞怜,让你伸出舌头舔老子脚面!这他妈是祸起萧墙呀!他后脊背发凉,他真的要和牛芳芳分道扬镳?是她还是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种勇力,撕碎生活的藩篱?他们这一辈磕磕碰碰太多,就象锅碗瓢盆,时不时碰出声响,可这一回似乎要过不去了,女人真的下定决心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午休时,男人都在堤坝上打扑克,抽烟吹牛皮,女人都在纳鞋底还织毛衣,还有些扬起迷茫的脸,看着男人、厚脸皮的男人,如果用粗俗的语言撩拔那些用旧的熟女,女人一边脸红,骂男人,揪男人耳朵,李红旗还有些不适应,搓着手,脸红心跳,心却酥痒如春草狂生狂长。

    李红旗和我最终分道扬镳,一开初并不是因为观念的冲突,而是因为一件突发的极其羞耻的事发生,让他们从父辈的恩怨上走得越来越远,从最初的分化瓦解到对抗挑衅,演义得淋漓尽致。从惺惺相惜的拥抱,走到决裂甚至分道扬镳,差不多十五年时间。

    李宜忠招手贾福生,他们远远离开人群,在一棵河底大树下站着,那里有不少草纸和人尿和粪便。

    贾福生以为李宜忠又要借钱,忙摆摆手,“我手里也没钱了!还是别张口的好!”

    “你狗日的就是门缝看人,把人都看扁了,我就不能找你有点旁的事?你说说:这资本主义尾巴还割不割?”

    “看不透,共产党的政策说变就变,还记得头几年吗?提出‘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你说说:种庄稼人都知道:是草有用还是苗有用?”

    “怎样可以弄到钱?”

    “你想干吗?”贾福生有些惊骇地看着他。

    “别人都说你是老狐狸,你说说:这土地分得成分不成?”

    “看不透,不知道!你想干吗?”

    “我想买个船,搞个货运,怎么样?”

    “你没发热吧?你有本钱吗?再说了,你这队长的劳什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看你疯啦!你曾经象老盆架一样恭恭敬敬捧着,这回你要摔了它?哪来这胆?”

    “我是‘当年不肯嫁春风,如今却被秋风误!’,我干了二十多年,穷了二十多年,你说我图什么?”

    “你可想清楚了,生产队大队甚至是公社能同意你这荒唐的想法?”

    “我可以交钱给生产队大队!”其实当时有不少地方已经这样做了,上面既没有成文规定:允许这样做,也没有发文不允许这样做,一切尽在不言中,你可以猜,更可以悟,更可以密而不宣这样做,但许多胆小的人在观望,贻误了时机,所以第一批胆大的人轻松地赚了人生第一桶金,等到许多人觉悟了,第一批敢吃螃蟹的人,成了大老板。

    贾福生也在困惑,“你狗日的,是要将天戳个窟窿吗?你可要想清楚,一招走错,满盘皆输,而你又是输不起的!”毕竟是根长在乡下的土着,空有智慧,却没有施展出自己抱负。

    “外面的风狂了,你的心已经野了,这种大事,你要自己拿主意!”老狐狸也犯糊涂了,这天要变了,世道要变了,山雨欲来,风必先满楼,他不认识李宜忠一样:困惑了!

    土地分包到户,势在必行,许多地方已经实施了,只有少部分生产队还在观望,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就能回到解放前?分了一家一户,还能叫社会主义?贾福生已经看不透社会变迁前夜的佛光,它究竟是啥色的?“你打定主意了?”

    “我正在琢磨:行不行得?不会又是一阵风?”

    “你狗日的这是撂挑子!你让贾云龙咋办?”

    “死了张屠夫,吃不了整毛猪!”

    “你想移交给谁?”

    “宜光、宜义、宜星行不行?”

    “这不都是你弟兄吗?你想世袭?”

    “大不了,我扔了,分到一家一户,队长还要不要?”

    “别的地方还挂着!”

    “你给我想想:老狐狸这浑名,不能是空的!”李宜忠敏感地意识到:李红旗就是他的克星,比李宏达更甚,今后会冲突不断,还不如换种方式活人,这是李宜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建彬复员了,这个消息炸了锅,尤其是李宜忠,他的灵魂哆嗦一夜,他可是实打实的老队长石中山最小女婿,这个昔日地主的孙子,就要扬眉吐气了,十五年的义务兵,咋就一下子复员了,他的女人石桂梅坚如磐石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生过儿,育过女,1974年偷着从遥远的宁夏回来,愣是没有抓住,现如今他的女儿、儿子已经如白杨疯长,再要行报复之事,万无可能,那些年李宜忠跟在贫协主任王格扬的屁股后,整翻了多少人?他造下多少孽?在他们的淫威之下,李建武疯了,那是个只懂语文、不会数学私塾出身的行家里手,我的文学滋养,从他走上正轨,这会儿李建武疯了,我还在贫穷中挣扎,无以回报,活着羞愧。

    李建彬一回到家里,就拎着点心去看望我祖父:亲爱的李精妙同志,路过李精树家门,被拄着拐杖的李精树啐了一口,他们是亲兄弟,我祖父行二,李精树行三,有关他们的故事,我在《青涩》中有详解:他们原本兄弟四人,老大李精迈四十岁上下病死,死于遗传:哮喘!老四李精准:既是人精,又男行女道皆通,书读得好,过目成诵,男人会的,没他不精的,纳鞋底、织毛衣、烙煎饼、……凡此种种,除了生孩子,与女人有关的,他全会,慧及了不寿,遭天怒惹人怨,与关山土匪头子鲁泊年相交甚厚,名声鹊起,鲁泊年多次相邀,有拉李精准入伙之意,或许鲁泊年结局天定,让其偷窥一二,多次惋拒。在十九岁时,与沙坪坝马凤莲存续婚约,两个看似不谙世故的人,惺惺相惜,一个用生命,另一个用时间演义三木公社之绝恋,正是因为马凤莲的美丽,让世人一睹为快,演义了让人至今慨叹的忠贞故事,而这一切导火索皆因拖延残喘一生的李精树所为,“三山夹两盆”之家居,让住在隔壁的一对亲兄弟,老死不相往来,对面不啃西瓜皮,这就是李精妙与李精树的故事,因为李精树也相中了马凤莲,死乞白赖向马凤莲表白,换来的却是马的冷漠,这让心性高傲、年轻时且有凌云之志的李精树大为光火,一气之下,向新来的县长告刁状:谓之李精准通匪!

    李精准通匪不假,关山有石头,立宅盖屋,墙基下必要平板薄石,一则捧墙,另一则防湿阻水,地方之人,要立千年基业,上关山拉石头,被看作是立业,由于李精准与鲁泊年“友谊”,地方上路过关山,凡能提及李精树者,必是一路绿灯。鲁泊年之子鲁延年在义灭亲,用父亲之身,换了一顶红帽子,解放后,鲁延年官居县长之大位,李精准早已经在二十岁左右,没来得及娶马凤莲,就被新县长拿去顶罪,吃了枪子,马风莲随机出尼姑庵,法号:了缘,我曾经和祖父去过前大庵,见过了缘师太,2019年因地动山摇拆迁,尼姑庵也灰飞烟灭,了缘是死了还是失踪了,不得而知。

    文革期间,因为批斗,死了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李建彬,神不知、鬼不觉就消失了,这一切与我祖父李精树、鲁延年密不可分,到了这时候,岁月轮回,李宜忠才明白:是李精妙做的扣,套牢住他!妈妈的,老子一直被蒙在鼓里,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斗翻了李建彬:地主家的猴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那时咬牙切齿要斗死李建彬,和王格扬一样,斗死了曹真善,后槽坊能酿出比钟吾大曲还牛的酒,这狗日的曹真善有两把可以抹缝的刷子,当时阶级斗争如火如荼,狗日的地、富、反、坏、右,不批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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